原來那些尖銳的刺裡面包裹的竟是愛意與心疼,原來那個每日雕琢打磨歌詞的人表達愛時竟然如此迂回與笨拙,她像極了一個次次考試倒數的情感後進生,每天握着課堂筆記背誦卻始終不得要領。
江範時隔多年手中依舊掌握着破譯秋水那些尖刺的密碼本,她對一切了如指掌,隻需懶洋洋搭上一眼,便可以輕易破解秋水身上一切令人費解的部分,隻需短暫一眼,不費吹灰之力……阿初不得不承認二十八歲這年的彼此鐘情确實抵不過那兩人十幾歲開始的互相陪伴。
阿初羨慕江範對秋水的了解,如果是江範聽到秋水那番話,她一定會當下解讀出秋水掩藏在背後的心疼,那麼她與秋水之間的感情發展便不會像自己現在這樣一直尴尬停在原地,進也不是,退也不是,如同兩個正在拔河的人同時松開了手,她們垂着胳臂在賽台上互相凝望着對方,隻剩一根繩子沉默地躺在中央。
阿初決定先于秋水主動撿起那根落在地上的麻繩,她知道如果自己不俯身去撿,秋水可能會下意識地選擇做一個沉默的守護者,阿初置身于窮途末路的當下很想盡早在下一港口抛錨停泊,她這根漂泊已久的浮木早已疲于應對海上的風浪。
阿初那陣子夜裡照舊按時主持她在音樂平台上開設的私人電台,秋水與她當初一緻認為私人電台能比現實工作省卻許多麻煩,其實不然。阿初近來每天都在平台内收到無數内容令人作嘔的不良私信,即使關閉私信每天仍舊得面臨不定時的電話與短信騷擾。
那些聽衆大部分都把阿初當做一個僅僅存在于網絡世界的朋友,關鍵問題在于每晚都有幾個想利用言語解決性壓抑的用戶上演固定節目,每每遇到這種情況大家便會群起而攻之。秋水一次又一次地将那些存在騷擾行為的用戶扔進私人電台回收站,官方人員核實之後會将之進行壓縮或是粉碎處理。
“阿初,如果你隻做同性私人電台聊天室裡應該會減少許多垃圾……”秋水作為聽衆一員清楚地看到阿初當下所面臨的困境。
“如果隻做同性私人電台聽衆群體至少會減掉百分之八十……”阿初亦有她心中的擔憂。
阿初先前在陸城廣播電台月薪隻有區區三千塊,每月除去房租水電以及日常開銷所剩無幾,她擔心自己那點可憐巴巴的存款在這種低收入狀态下支撐不到過年。阿初思來想去決定暫且不冒這個風險,她的事業目前剛剛才起步,假使冒然轉型一切又得重頭來過,她總不能放任自己淪落到向秋水伸手要錢。
那天城北修理鋪在中午十二點照舊準時開門營業,阿初起床後蒸了一鍋包子又做了魚湯,秋水做在餐桌前心滿意足地吃得很香,飯後還不忘一臉回味地感歎阿初真是了不起。
“秋水,我做的飯當真那麼好吃?”阿初認為秋水的話應該有一大半是在捧場。
“我今天吃了四個包子,阿初,四個……我還喝了那麼大的一碗湯……”秋水站在水槽前伸出雙臂做了個誇張的手勢。
“那我可要好好檢查一下。”阿初走過去撩起秋水的上衣下擺摸了摸。
“我沒騙你吧。”秋水被阿初這一摸耳朵登時紅得像隻燈籠。
“店裡有人嗎?”城北修理鋪門口站着一名七十多歲的老奶奶。
“阿婆,我在呢。”秋水摘掉橡膠手套三步并作兩步跑到修理鋪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