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初從舊時回憶費力掙脫出來回到十年以後的現在,今年二十八歲的她,如今已經在銀南秋母女出生的城市居住了三年。阿初回到過去走一遭才蓦然發現,她當初對秋水所描述的理想感情生活,每一幀都是在描述她與銀河未曾體驗的畢業後生活。
阿初終于發覺自己想要照顧秋水的初衷根本沒有那麼複雜,隻不過單純是因為那人很像是長大後的銀河,她在過去那五年裡早已經習慣無微不至地照顧銀河,那種熟悉的相處模式會引領她走入内心安全地帶。
銀河在十三歲那年經曆了人生斷崖式跌落,秋水在二十八歲這年經曆了親近之人相繼去世,阿初恰好于這個時間段出現在她們驟然晦暗的生命裡。現下二十八歲的阿初早已拿不出當年哄銀河時的那份耐心,她可以向往常那樣無微不至地照顧秋水,隻是殘缺的心令她無法給出一份完整且體面的愛情。
“小象,現在起床吧,這會兒核酸檢測車正停在街口。”阿初側身坐在床邊用溫毛巾幫秋水擦臉。
"為什麼非得在床上擦一遍臉,等下不是還得去浴室洗漱嗎?”秋水感受到毛巾的溫度睡眼惺忪地翻了個身,那人在夢裡依舊十分“一根筋”,凡事總想揪出個為什麼。
為什麼呢?阿初停止手上的動作呆愣愣地站在那裡,她忽然想起從繼父酒醉的時候,母親總是用濕毛巾給他擦臉,阿初在不知不覺間繼承了這個習慣。
阿初自那以後便在心底認為如果喜歡一個人就要像母親那樣用濕毛巾給對方擦臉,如果喜歡一個人就要一臉恭順端來溫水幫對方泡腳……原來一切真的如同秋水所說,她想照顧對方的欲望裡不止有愛,同時亦參雜着些許被馴化的奴性。阿初從未料到父母之間的相處模式竟然會滲透到自己的行為之中,雖然這種被馴化的性情隻占很少的百分比,依舊令阿初覺得脊背發涼,膽戰心驚。
秋水放在床頭的手機嗡嗡地發出震動音,她嘴裡咕哝一聲翻過身按下接聽鍵。
“小水啊,你外婆去世的前兩天晚上給我打了一通電話。”
“姨姥姥,外婆都和你說什麼了?”
“你外婆說,妹妹呀,我這回好像是要死了。我在電話這頭偷偷抹了一把眼淚說不能。
你外婆又說,我現在死了挺好,病了好些天了,再這麼下去可把我家姑娘折騰壞了……”
“姨姥姥,外婆給我留話了嗎?”
“沒留,她給我打完那通電話人就糊塗了……”
“嗯,我知道了,姨姥姥,您照顧好自己身體。”秋水睜開眼看見拿着濕毛巾站在床頭的阿初。
“小象,現在起床和我一起下樓去做核酸吧。”阿初心裡想了一百句寬慰的話卻一句都沒有說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