駱宸醒來是在駱府。聽駱老爺子說是李酲把他送回來的,說是吃酒多貪了兩杯,一時醉了。
李酲送回來的?
駱宸清醒後先是去了李酲家,這是駱宸第一次去李酲家,說是家,還不如說是間屋子擺了張床,簡單至極。
之前聽聞李酲不喜他人照顧,于是沒有什麼丫鬟婆子伺候,沒想到連個小厮也沒有。
李酲倒是料到駱宸會來似的,坐在桌前。
桌上準備了兩杯茶水,一杯放在了他自己面前,一杯則放到了另一側。
未及駱宸詢問,李酲便說:“昨夜舊友多有得罪,望駱大人海涵。”
駱宸本就一肚子氣,先是查案總被李酲牽着鼻子走,現在被下藥昏迷了,李酲這小子還要自己海涵?海涵你大爺。
駱宸拔劍起身,劍架到了李酲的脖間。
李酲沒有絲毫慌張,呷了一口茶,開口道:“駱大人可别浪費了這茶,這可是衛家二小姐研制出的散茶。”
駱宸早已怒不可遏,一個翻手,劍随手出,李酲手中的茶杯應聲而下,在地上碎了一地,李酲也不惱。
李酲抖了抖衣袖上的茶漬,又起身将衣裳面前灑落的茶葉拂去。“駱大人何不坐下聽在下聊聊呢?”
駱宸沒有了剛進門時的怒氣,他倒想聽聽這李酲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
李酲重新沏了一杯茶,端了起來,開了口:“我同你講個故事罷。”
從前有一個殺手,心冷面冷。
殺手認一人,忠一主,一直效忠于他的主人。
對待要殺之人從不多言,往往隻确認下對方身份便手起刀落将目标人物首級斬下,因此深得主人賞識。
主人性子狠辣,因而年年死于殺手手中之人不勝枚舉。
殺手冷血卻非無心。
主人手下豢養一群死士,耳後皆有一道紅黑線,紅黑線由關押的繡娘所刺,其中一位繡娘因着手法娴熟,技藝精湛深受賞識。
說是賞識,實則在主人跟前的日子還不如關押着,虐待羞辱,主人将這些尋歡作樂又變态至極的手段統統付諸在身邊人身上。
一日殺手誤打誤撞,遇上了被欺辱虐待欲自盡的繡娘。
殺手動了恻隐之心,救下了繡娘,藏匿了起來。
殺手在聽繡娘的講述中逐漸對主人的真面目越發看清楚,原以為主人對身邊人極好,隻是對敵人和小人心狠,沒想到主人對待所有的人都如牲畜一般。
于是在一次任務後,托人将首級連同離别信送了回去,同時廢掉了自己的功夫,想過平淡生活。
殺手與繡娘相愛了,但是主人的追殺并沒有停止,于是二人東躲西藏,最後好不容易覓得了一處隐蔽的地方過了很久的平凡日子。
李酲看了看駱宸,“駱大人,隻是一個俗套的故事。”
駱宸思索了片刻,沒有正面回答李酲的問題:“這就是魏衍和秀禾的故事嗎?所以這背後的主人......”駱宸用手比了一個數字四。
李酲哈哈大笑了起來,“駱大人是個明白人,故事聽完了,不知駱大人能否饒了我這舊友。”
駱宸想了想自己剛到北鎮府司就任時,那是他第一次去地牢。
地牢的血腥味,哭喊聲混作一團,年幼的他站在父親前面,幾乎是被父親推着向前一步步挪過去的。
他幾乎是閉着眼睛走完那段路的,回府後駱宸又吐又發熱,一連病了大半月有餘。
醒來時以為迎接他的是父親溫暖的懷抱,沒想到是父親冰冷的話語:“駱家沒有膽小的兒子。”
父親的話語像一根冰冷的刺紮到了年幼的駱宸心裡。
彼時他尚且不懂為什麼政權需要鮮血來穩固,他也不懂為何天下人不能安居樂業,和睦為生。
但自此駱宸便強迫自己冷酷了起來,因為他是駱家兒子,駱家唯一的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