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來。”低沉一聲。
溫荔棠哦了聲,忽然想起來,“我差點忘了,是個小學妹陪我來的。”
沈芙禮被牽着手帶進去,她始終垂着眼,不在房裡四處看,隻是安靜的,溫和如一泓靜默的泉。
“學妹是今早來陪我拿資料的,伽城,文和的分析案就是她翻譯的,你們稿子過了,還行吧?”
“剩下的稿子在哪兒……”
“怎麼不擡頭看我。”他的聲音有點啞,似乎有點感冒。
沈芙禮咬了咬唇角,擡眸。
男人穿得随意,一件黑色連帽衛衣和灰色休閑褲,碎發有些亂,臉色有點白,唇色卻有些紅。
手表,袖扣都擱一邊,手旁擱了杯黑咖啡,桌上翻書的頁碼被一盒紙巾壓着。
看不清眼底情緒,隻是略帶思索的對上她的目光。
“你……們認識?”溫荔棠驚訝。
“她可能已經忘了。”應伽城嗓音不鹹不淡,卻像嗆人。
眼睫微垂,沈芙禮先敗下陣來,“應,師兄。”
“師兄?”溫荔棠挑眉,選了桌上一顆草莓塞嘴裡,“你導師實驗室的?”
“學生物的啊,英語翻譯那麼好,我以為是外院的呢。”她走到應伽城旁邊,随意拿起桌上放的那本書,念出來,“獻給梅賽德斯。”
“什麼時候開始看這類書了?”
“坐過來。”應伽城指了指小餐桌對面的座位,對溫荔棠的詢問并不回應。
沈芙禮維持着禮貌,克制回,“不用了師兄,你把要翻譯的材料給我吧,我拿了就回去。”
揉了揉眉心,應伽城仰靠進沙發裡,衛衣領子往上露出一截冷白喉骨,穿着随意而年輕,仿佛還是大學生。
“你怕我?”他問。
沈芙禮搖頭,“不是的,我不打擾你們。”
“上次回去後,你沒再聯系我,因為撞見了那件事,所以在你的心裡我是壞人。”他聲音平緩,像淺灘裡的水流。
該如何面對,沈芙禮想說這些都不是的,不是因為他是壞人,而是因為她無力改變,無論是高中還是現在,他們的結局不會有變化。
她在他的世界之外,隔岸觀火,見他聲色犬馬,亂花漸欲。
而她靠近他需要花費力氣,費盡心思掩藏,然後用極漫長時間掩蓋,讓自己變得平靜無虞。
其實不見面的那七年,她也有設想過美好結局,她天真的以為自己病好了,就可以勇敢的去愛的。
可是……太難。
他身邊的女生永遠都那麼優秀,漂亮,林茜是這樣,溫荔棠也是。
看見他與别人在一起,她心底,也是難受的。
所以,不見,不靠近,是最好結局。
“師兄是不是壞人,不因我評判而生效,我不害怕你,也不一定代表,我非得靠近你。”
“學姐很好,你也很好,祝福你們。”沈芙禮轉身就往外走。
“祝福什麼。”應伽城聲音有點冷,“沈芙禮,你又在想什麼?”
他知道了她的名字,應該是楊粵西他們告訴的吧,不過沒關系,他沒有一點印象,他應該不記得高中有這樣一個平凡普通的女孩愛慕他。
溫荔棠看見應伽城的表情,心底警鈴大作,卻也還是不情不願開口,“學妹,你瞎祝福什麼呀。”
“伽城,是我表哥。”縱使她沒有一日放這關系在眼裡,他們也并無一絲血緣關系。
腳步一頓,沈芙禮有片刻錯愕。
回過神來時,溫荔棠已經伸手把她牽回來了,“在這兒陪我們吧,等會給你資料。”
“今天伽城也要去南大,他載我們回去。”
長指壓了壓太陽穴,應伽城咳嗽了聲,随手揉了把黑發,壓住感冒那點兒鼻音,“嗯,和我們一起。”
“沈芙禮。”
好像理所當然的說出她的名字之後,他便坦然的連名帶姓的喊她。
卷了卷衣袖又松開,沈芙禮回,“師兄。”
“吃早飯沒。”他問。
“吃了。”
黑咖啡換成了感冒沖劑,應伽城一手肘撐着下巴,一手拿調羹攪動。
“我喊醫生過來。”溫荔棠擔心,絮絮叨叨,“你出差也不好好照顧自己,十幾個小時的飛機,還得了感冒。”
“不用。”腦袋有些昏沉,應伽城撩了撩眼皮,一擡眼還看見那别扭的小姑娘還站那兒,有些好氣又有些想笑,“坐啊,我是鬼,你這麼怕?”
沈芙禮挪了挪腳步在旁邊小沙發坐下。
擡手從幾個小藥瓶裡倒了一堆白色藥片出來,兌着感冒沖劑,應伽城準備喝了。
沈芙禮看見那堆藥片,腦海裡又浮現出她曾經吃藥那些場景。
鬼使神差的,沈芙禮上前幾步,從兜裡摸了一顆橘子味的水果糖放在應伽城手心裡。
橘色的小硬糖在那堆藥片旁邊,孤零零的。
“吃這個,不苦。”女生的聲音幹淨清澈,獨屬于南方人的調子,柔和極了。
愣了下,應伽城掀眸看她,少女的眼睫又濃又密,皮膚細膩白皙,氣色比初見時要好些了。
隻是一堆維生素和甘草片,本來也不苦。
咬着糖紙撕開,應伽城丢進口中,吞藥片的時候含糊了下,差點沒把硬糖也吞下去。
他算是想通了,這姑娘想着謀殺呢。
卻也沒說出口,橘子味的甘甜解了絲維B的澀味,口腔齒壁都是香甜的橘子氣息。
舌尖頂了頂臉頰,起身随手撈了件沖鋒衣,單手插兜,略過沈芙禮,男人聲線低沉好聽,夾着點戲谑,“還算有點兒良心。”
耳廓一陣發熱,沈芙禮坐在原位,輕輕攪了攪手指。
“去哪兒,阿梵!”溫荔棠立刻追上去。
“你生着病還沒好呢。”
也不知是不是發了燒退了,此刻應伽城嘴唇紅得有些不正常,襯着臉色,有點像豔鬼。
不過也是,絕色。
應伽城沒把這點兒小感冒放眼裡,有些不耐煩,“你管,溫荔棠管好你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