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咳。”
身前突然鼓起力道,那老者嘴角勾起一絲詭異的弧度,身形一矮,整個人如泥鳅般自她的掌控中滑脫。
誇大的衣袖急速揮舞,刹那間幻出數道虛影。小滿手中一松,定睛一看,發覺掌中握住的不過是一件外袍。而那老頭已然閃至數丈之外,身法之快,猶如鬼魅。
持棍家丁重鎮旗鼓,圍擁上來,棍棒交錯成一張密集的大網。
小滿硬挨了幾下,步伐混亂,勁棒從天而落,徹底暈了過去。
此時,曹府外的街巷靜谧無聲,唯有幾盞昏黃的燈籠在風中搖曳,割開斑駁光影。
府邸朱漆大門鎖閉,高牆聳立,青磚黛瓦在黯淡的月色下顯得肅穆沉默,庭院深深,深不可測。好像進去就會被吞沒。
常澤川繞着曹府走了一圈,唉聲歎氣,欲攀爬又無處下腳,反倒吸一口涼氣,如此進退兩難。
他手裡握着小滿送的那隻瓷瓶,捏到眼前細看,隻見瓶身白淨細膩,細口塞一隻紅紙包的軟木。像是一瓶古怪的藥劑,既沒有貼名稱标記,也不知道保質期幾何。
不明不白,就像把瓶子遞給他的那個人一樣。
草叢中不時傳來蟲鳴,伴着常澤川急促不安的腳步聲,滴答合吟。
他一點點摸着外牆探過去,拐到一方瘦小的牆角,此處的磚石瓦爍好似與别處不同,更加陳舊破敗,被兩側嶄新的牆面夾擊,愈發顯得幹枯窘迫。
常澤川弓身進去,迎面撲來一股腥騷惡臭,混雜着黴草堆味兒,熏得人睜不開眼。
這裡陰暗潮濕,逼仄窄小,苔痕藤枝散亂其間。
他不住反胃,就要調頭離開,卻無意踢到一塊松動的石闆,一個踉跄向前撲去。在漆黑與異味之中,憑手腳胡亂摸索着,竟觸到了一處異樣。
原來土牆松動時,剝落出了一個不大不小的豁口,形狀不規則,恰似一個狗洞,周圍雜草叢生,還用一張竹簍圍住,若不貓在這裡細究,實難發現。
常澤川扒開竹簍雜草,仍有些猶豫。
鑽這個髒污的狗洞已經突破底線,就算他進去又能起到什麼作用呢?小滿是慣偷,有技能,他隻是村民,何苦蹚這渾水?
幾道細碎的腳步聲響起,有人往這邊靠來。
“園子裡草多,都給我仔細澆上,别漏了死角。”
常澤川吓一跳,忙攏回雜草遮掩,僵在原地,不敢動彈。
一道粗犷的聲音傳來:“曹府還有那麼破爛的牆?這恐怕扛不住啊,這地兒就少澆先吧,火勢蔓到外邊街坊就不好了。”
又是一股液體撲來,順着草堆縫隙,灑到常澤川臉上。氣味刺鼻,像是石油。
他們要火燒曹府?到底是什麼人怎麼做,難不成是黑吃黑?小滿許是無意卷入這些是非之中了。如果他們是一票訓練有素的強盜,應該從速報官,阻止他們的計劃!
有點結巴的聲音道:“大哥,盟主這回也太驚弓之鳥了,居然要把自家院子全燒了,這麼好的地兒,真舍得啊!這不是要跟着冷蟬衣一起陪葬嗎?真像戲文上說的那句話,傷傷傷敵一千,自損八百!”
燒自家院子?此事竟是曹寬的手筆?常澤川察覺不對,屏息靜氣,側耳偷聽。
粗聲放緩了語調:“我聽說,已經抓住冷蟬衣,押送地下了。盟主提早布下陣法,繞她有天大的本事,憑我們人多勢衆,她如何逃脫得了?我也鬧不明白,何苦要費這些多餘功夫?不過——我聽甲字營的兄弟說,她還不是真正的冷蟬衣,隻是先潛來的探子。嘶,我也鬧不明白!”
冷蟬衣?小滿本名叫冷蟬衣?他又往草堆裡湊了湊。
“她潛來探子,豈不是已有了防備。可這也說不通啊,讓,讓這個探子投石問路?還是傷傷傷敵一千,自損八百啊。除非冷蟬衣不顧她的死活了。”
談話的聲音漸弱,兩個人走遠了。
常澤川感覺陷入一團巨大的迷霧裡,他心吊在半空,不知小滿下落幾何,他的錢又該何去何從。思來想去,幹脆全然不顧,心一橫,硬着頭皮蹑手蹑腳往狗洞裡鑽,悄悄地跟在那兩人身後。
“這誰又知道呢,左不過大人物們神仙打架,不論是探子還是小兵,本就沒人在乎我們小人物的死活。不過那探子和冷蟬衣的身手師承一脈,也不容小觑,好像已經傷了我們幾位兄弟。唉,興許她家主子會來救她呢?”
“這……若她來了,且還有一場硬仗要打呢,嗯?那塊草怎麼一直在動?”
“什麼人!”家丁警覺高呼。
常澤川暗叫不好,轉身欲逃,剛碰到狗洞要往回鑽,就被一衆人馬扒了出來。
他立刻舉手伏誅,笑臉相迎:“我就是路過的。”
他被轉交到一個似是小頭目的冷峻刀疤臉手上。那人兇神惡煞,先用棍往黑黢黢的洞口打了打,沒發現什麼端倪,便陰着臉踱步回來,棍子有一搭沒一搭敲打地面,圍着這個渾身臭氣的小子轉了兩圈,沒看出此人是什麼章法。
“誤會,一個美麗的誤會。”常澤川還欲再辯,冷不防被一棍敲到膝蓋上,痛得直接撲通跪下,一個字也吐不出來。
“不知死活的家夥,帶下去,一并押送到盟主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