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雙哭着哀求,跪着的膝蓋慌亂地往前挪近床頭。
“媽……,我求求你告訴我!媽……”
雙雙趴在病床邊,卑微地乞求着,眼淚滴在老人冰冷的手背上。
林邵月梅用盡力氣,幾次大大地吸了口氣,痛苦地掙紮,想再說點什麼。隻聽見越來越大聲的急促呼吸咯咯響着,老人兩眼直望,微弱地說了兩聲“香港”後,斷了氣。
聽到“香港”的那一秒,雙雙的心被陣陣電擊,一片一片崩塌着,眼前一片漆黑。
病房裡心電監護儀發出尖而持續的“嘀——”聲。
亨利輕輕地叫了一聲“阿嬷——”。
醫生把白布蓋上老人的臉時,目光呆滞的雙雙忽然清醒過來,撕心裂肺地痛哭,雙手不停地搖晃母親的手臂,用盡力氣地哭喊着,
“媽——,媽——,我恨你——。”
安安的産房外,雙雙無力地靠在椅子上,蒼白的臉上目光呆滞,新舊淚痕交錯。瑪莉遞了一杯熱巧克力過來,雙雙沒有接,她擡起頭看着瑪莉,
“那天晚上,我就像現在的安安一樣,痛了一個晚上,生了一個晚上。我不知道孩子什麼時候出來的,我醒來後就沒有看到。我每天都求媽媽告訴我孩子去哪裡了。大嫂,媽媽到最後才告訴我,到最後才告訴我,那是一個女孩。她好狠心,真的好狠心。”
這是一個失去孩子的母親的控訴。她沒有悲憤怒吼,也不歇斯底裡的哀嚎,她絕望而平靜地叙述,望向病房走道的目光空洞冰冷。
瑪莉也是一位母親,失去孩子對一個母親是如何的一種折磨,她想象着就已無法承受,心碎地趴在雙雙的腿上,無聲地抽泣。
冷靜下來的瑪莉緊緊握着雙雙的手,
“我們會找到那個孩子的,一定會!因為我們是好人,好人有好報。”
安德森一看見醫生進來,迫不及待地脫口就問,
“醫生,還有多久才能生呀?”
“讓我看看。”
醫生向一直在産房裡的助産師聽取報告後,轉向安安親切地說,
“你是一位非常勇敢的母親,你有強大的力量。接下來會是最辛苦的時候,過了最辛苦的時候,就能看到你的孩子了。你一定做得到。”
“謝謝。我知道我做得到的。”安安趁陣痛稍緩的間隙,喘着氣鎮定地說。
接下來的一個小時,綿密而激烈的陣痛,讓安安已無法開口說話。她能感覺到每一次的絞痛過後,肚子裡的孩子在一點一點的往下移去。她趁着每次陣痛的來襲,使勁推擠。汗水濕透了她的衣衫,額頭凝聚着顆顆汗珠。安德森在她面前絮絮叨叨的關愛,都被她搖搖手推開。
“醫生,她快撐不住了。她今天淩晨就開始痛了,已經過了十八個小時了,想想别的辦法吧!”
安德森慌了。
“安德森放輕松點。小孩和産婦的情況都很穩定,我們一直用儀器監測着。”
醫生冷靜地安撫着安德森。
“安德森别緊張。第一胎的時間會長一點,安安精神還好,有點疲倦和虛弱是正常的。”
瑪莉的經驗也很實用。
接着的陣痛一波接一波,越來越頻密,越來越強烈。子宮收縮的抽痛讓安安疼得牙關緊咬,背也拱起來了。病床左右兩邊,安德森和雙雙被她拉着借力的手,都快被扯斷了。安安覺得現在的每次陣痛,收縮和推擠完全是一種本能的反應,不由得她控制。
“可以了。安安你先吸氣,放輕松,我在你的會陰處剪一刀就好了。”
說完醫生拿起手術剪刀。
“醫生,不用先麻醉嗎?”
安德森的話還沒說完,醫生已經剪好了。
安德森的臉瞬間慘白。
不一會兒的功夫,伴随着安安的一聲用力推擠,一個小寶寶從産道内滑了出來,哇哇大哭。
“安德森來剪臍帶嗎?”
醫生還沒說完,“碰”的一聲,安德森跌坐在地上,兩腳發軟,站不起來了。産房内的所有人都笑了,就連心事重重的雙雙也笑眯了眼。
“雙雙去剪吧!”瑪莉迅速的下決定。
“我?”
雙雙雖然猶豫,還是走了過去。
雙雙握着剪刀的手抖得厲害,瑪莉走了過去,把手握在她右手手腕上,兩人合力剪開了寶寶的臍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