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0年代,趕時髦的男生們流行半長發;頭發都留到肩上,把兩隻耳朵嚴嚴實實罩着。及眉的劉海,或中分或不分,都像在頭上蓋着個鳥窩,粗厚的發量一點也無法展現出任何的飄逸感。趕時髦的男女生還流行寬口喇叭褲。馬來西亞終年是夏,林富東在台北的夏天穿着他的白色熱褲,總要被宿舍裡那些住在溫帶的朋友取笑。他覺得這些人真是孤陋寡聞,馬來西亞的羽毛球選手都這樣穿,既帥氣又能露出男性大腿的力量。第二年寒假過後,從吉隆坡回到台北的林富東帶來心愛的羽毛球選手的海報,還給宿舍裡的好朋友每人帶了一條白色熱褲。
第二年的暑假,同房的原住民同學,遊小龍,約了林保業和林富東一起回花蓮老家玩幾天。遊小龍書讀得不怎麼樣,天生音樂感十足,吉他彈得一流,寫歌、打牌、搞笑全都一把罩。還是林富東和林保業橋牌啟蒙老師。
夏日炎炎,三人穿着白色熱褲,揮手撥開貼在肩上的發尾,自以為風流倜傥,騎着兩輛野狼125,潇灑地從台北一路悠悠忽忽,邊走、邊吃、邊玩地晃到花蓮。
遊小龍的高中妹妹在屋前等候已久,一看見幾人身影就迫不及待對着屋裡喊着,
“媽,哥哥回來了。”
“哎喲!你們就穿成這樣,一路從台北騎機車下來哦!”
還沒等他們把機車停好,一把濃濃山地口音的中文從屋内傳來,
“今天太陽這麼大,你們要曬傷了啦!”
遊媽媽走上前敲了兒子的笨腦袋。
林保業和林富東一人一句“遊媽媽,您好”的問候。
“不會啦!我們一路都覺得很涼快。”遊小龍對媽媽笑嘻嘻地說着。
“等一下你們就知道。”
三人完全不把遊媽媽的話放在心上。停好機車,遊小龍領着兩人走了一段碎石小路,來到隻有山裡人才知道的一條山溝小溪。溪水清澈,在水位及膝的水裡,三人像孩子一樣的潑水打鬧,撿起溪裡圓滾滑溜的小石頭打水漂。
當天傍晚,遊媽媽的飯桌有今天才在山裡打到的野豬肉和甜美新鮮的野菜,三人狼吞虎咽吃着滿滿一桌的豐盛大餐,還不時地往手腳上呼氣,減緩四肢的紅腫刺痛和越來越明顯的灼熱感。夜裡三人痛得翻來覆去難以成眠,搶着一瓶隻剩半罐的護膚乳液救命。這半罐乳液隻顧得上他三人的三張臉,那六條腿,六隻手就隻能可憐兮兮地晃在空中讓電風扇吹着。遊媽媽從廚房拿來炒菜用的菜油塗滿他們的手腳,在地上鋪上草席,叫三人今晚就這麼睡。見他們玩得如此心力交瘁,遊媽媽不禁搖頭笑出聲來。
三人躺在草席上哀叫了幾聲,實在累得不行,迷迷糊糊地睡下。睡夢中也不知是誰翻身打到誰,又是一陣哀哀慘叫。
接下來幾天,三人留在遊媽媽家養傷。白天在溪裡泡水消腫,晚上大口地吃着野豬肉,喝着小米酒,彈着吉他唱着【浮雲遊子】解解鄉愁,打橋牌,說笑話,日子一樣逍遙。
手腳上的紅腫消退後,刺痛的感覺減輕了,接着而來的卻是煩人的癢。
“東哥,幫我抓大腿内側,快!快!”
林保業兩手互抓,顧不上腿上的癢,叫着林富東救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