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學第三年,大家都收斂玩心,認真的為湊夠畢業學分努力。
大學裡開‘中國現代史’這門課的教授有好幾個,曆史系的湖南老教授一口濃濃的湖南口音,上課的學生聽得雲裡霧裡。但是這完全不影響學生們選他的課的熱情,因為他的課是出了名的容易過;年底交份心得報告外加點名必到,就能有75分以上的成績。
大二選課時,遊小龍、林保業和林富東三人在風雨走廊拉拉扯扯。林富東不想上這堂課,口裡念叨着,
“大一都修了中國史了,為什麼還要上中國現代史?我最恨中國現代史!”
林富東死命往後縮,像被拖去刑場。
“别廢話!再慢兩步,名額就沒了!”遊小龍和林保業一左一右架着他往前進。
拉扯間,遊小龍一個踩空,整個人向後栽去,仰身跌入走在前面的女生背上。女生還來不及叫出聲就被壓趴在地上,自然反應護在胸前的雙手擦出血絲來。
林保業和林富東手忙腳亂地拉起遊小龍,再蹲在女生旁關心對方的傷勢,
“同學,你沒事吧!”
女生委屈地自己站了起來,兩眼淚汪汪,咬着嘴唇沒吭聲。惹禍的三人這才看清對方是自己班的女班代,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三人邊瘋狂鞠躬邊道歉。
到了大三這年,去年闖了禍,錯過最後名額的三人終于擠進湖南教授的中國現代史課。巧的是,女班代也來同一堂課,原來她去年不隻被三人害出血光之災,也耽誤了同一堂課的報名。
林富東對中國現代史有心理陰影。他中學時就讀過簡略版的中國現代史,中國悲壯屈辱的近代戰争、喪權辱國的條約讓他氣憤填膺,無法直視。升學考試的曆史科出題五選四,現代史占一題,林富東把周天子到清朝的曆史都熟讀了就是不讀現代史。湖南教授講課像在唱戲,口音濃得能榨出辣椒油。林富東應該沒聽明白多少,但每次講到甲午戰争、南京條約、抗日戰争時,他都會攥緊拳頭,眼眶發紅。
教授注意到這三人古古怪怪,尤其是林富東,别人打瞌睡,他咬牙切齒;别人抄筆記,他盯着課本流眼淚。
“班代啊,那三個小子你幫忙照應下。一人一份的報告,讓他們兩人一組交一份就行。”
女班代點點頭,回頭瞥了他們一眼。
遊小龍沖她咧嘴一笑,林富東低頭假裝看書,林保業則悄悄捅了捅遊小龍,
“喂,她是不是還記得去年的事?”
遊小龍聳聳肩,“誰知道呢?”
大學女生宿舍門口外牆上,長形木牌上豎寫着鬥大四字“男生止步”,就像劃出一道結界,神聖不可侵犯。要是哪個不知死活的輕狂之徒真的吃了豹子膽,走錯了地方,那就不隻挨一頓拖鞋或掃地出門可以了事,記過或開除學籍都是有可能的。
男生宿舍也挂着“女生止步”的木牌,但那完全是另一回事,首先女生進男生宿舍沒多大點事,其次一般女生完全不會對男生宿舍感興趣。男生宿舍那就是雞窩、狗窩、老鼠窩;說它是雞窩,因為到處都是蛋呀!尤其是夏天,整個男生宿舍都是穿着背心底褲晃來晃去的。說它是狗窩也對,因為那個地方跟狗窩一樣亂,門口的鞋亂、架上的書亂、上鋪的床亂,你能想到的地方都亂。說它是老鼠窩也沒錯,啃了一半的吐司,前一晚吃剩的鹵味,喝剩的啤酒罐都随處擱着與老鼠分享。
林保業和女班代在中國現代史的報告是同一組。幾次約好一起讨論報告主題和分配工作,林保業不是遲到就是沒到。這次約好在男生宿舍的交誼廳等他,過了約定的時間都不見林保業下來,再等了一個小時也不見他的蹤影,被逼瘋了的女班代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沖四樓來到林保業的房間外。她的出現引起四樓一衆男生的騷動,一時間,走廊像炸了鍋;男生們衣衫不整,有的隻穿了條内褲,光着膀子,也顧不得放下各自手上的面包和書本,大家齊刷刷聚攏在走廊上轱辘着眼珠子等看熱鬧。
女班代沖上來時全靠怒火在支撐,直到站定在林保業房間門口,才猛地意識到自己闖了多大的禍;整條走廊像舞台一樣,無數雙眼睛聚焦在她身上。驚覺自己被衆人盯着,女班代尴尬得隻想找個洞跳進去,找林保業的心思也沒了,隻想快快離開。來時容易,去可沒那麼簡單,首先得若無其事地走過蛋陣,她吓得不敢正眼望向走廊,站在林保業的房門外不知如何是好。
遊子龍見這位女學霸像隻熱鍋上的螞蟻,明明怕得要死,卻還要強裝鎮定,嘴唇抿得發白,眼睛死死盯着門邊一角,連餘光都不敢往兩邊瞟。遊小龍覺得有趣極了,在一旁偷偷地看了一會兒熱鬧。沒一下子又不忍心了,在桌上拿了一個紙質袋子,往女班代頭上一罩。
“别動。"一個低沉的男聲在女班代耳邊響起,"想活着出去就跟我走。"
女班代還沒反應過來,就感覺有人牽起了她的手。透過紙袋的縫隙,她看見一雙骨節分明的手,腕上還戴着條褪色的紅繩。那隻手溫暖幹燥,帶着不容拒絕的力道,卻又小心翼翼地沒有握得太緊。
"讓讓,都讓讓!"遊小龍一邊走一邊用腳踢開擋路的鞋子。
"看什麼看?沒見過美女啊?"伸手揮開幾個多事的男生。
走廊上的起哄聲更大了,但奇迹般地,人群真的讓開了一條路。女班代感覺自己像穿越雷區一樣,被帶着左拐右繞。耳邊不時傳來男生們的歡聲笑語,
"龍哥威武!"
"這算不算拐帶良家婦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