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爾濱的冬較山城自然是有過之而無不及,這冬冷的裂骨,仿佛在外頭待上十幾分鐘,整個人便要僵成冰坨坨是的。韓山吸了吸鼻子,卻一下吸進一口冷氣,當即被嗆的咳起來,他穿着厚重的大衣,扶着車彎腰緩了又緩,這才長吐出一口冷氣,終于又站定起來。
地上積了厚厚一層雪,韓山的皮鞋踩在雪上,踩着它們松軟的身體,不自覺有些爽利。他又想到興華,他尚未謀面的親生女兒,什麼時候他才能回家,和孩子一起在雪地裡打打雪仗,享一番天倫之樂呢?
雪下的越來越大了,冰城果真無負其名。他又抽起煙來,似乎這一點點火星能暖一暖他冰冷的身體是的。韓山走在雪中,大雪落了滿頭,黑色的大衣也被這雪包圍起來,他的背影越來越模糊,漸漸尋不得了……
山城此時華燈初上,夜色未央。歌舞廳裡排排軍官拉着美麗小姐的手翩翩起舞,劉逸誠穿一身低調的中山裝,握着酒杯一飲而盡,哐當一聲放在桌上:“戰士軍前半死生,美人帳下猶歌舞。”
他神色凝重,連手指都因為用力變得有些發白,江瀾見他這般,笑着也将杯中清酒喝盡:“逸誠啊逸誠,我怎麼覺得你今日有點像憤青呐?”
劉逸誠冷哼一聲:“你看着他們,心裡真沒什麼想法?”
江瀾用手指指兩人:“你瞧,咱倆不是也來了嗎?”
劉逸誠将凳子轉過來看向江瀾:“我們是來為明天的歡迎酒會踩點的。怎麼能跟他們一樣?”
江瀾還是笑眯眯的,絲毫看不出變化來:“論迹不論心。穿上這身皮,你我哪一個不是衣冠禽獸?”
劉逸誠歎了口氣,卻又想起什麼來的,問她道:“诶,我聽說前幾天咱們内部潛伏的地下黨漏了馬腳,差點被中統的抓着?”
江瀾心知他在套話,卻還是點點頭:“嗯,中統人沒抓住不說,還死了好幾個,真是賠了夫人又折兵。”
劉逸誠哈哈一笑,湊到她耳邊低聲說道:“我怎麼聽說他們惱羞成怒,給你都抓起來了?”
江瀾眉毛一挑:“你小子消息挺靈通啊!”
劉逸誠啧了一聲:“你整出那麼大動靜,一晚上解決了四個中統特務,還大搖大擺的走了。毛座兒都出來賠罪,我能不知道?”
江瀾将杯子放在桌上,側頭看他:“那你問個屁!?”
劉逸誠嘴角扯動:“你瞧瞧,這就是在一線部隊待的,文明程度都下降了,江處素質有待提高啊!”
江瀾剛要反駁,卻有一名貌美如花的女子,身着藕荷色旗袍,身姿婀娜的向二人走來。她高跟鞋踩在地上,聲響引了不少軍官側目,其中幾名軍官相視一笑,放下手中抱着的美人,轉身向她走去,在江劉二人身前截住了那女子。
江瀾眉頭微皺:“蘇茯?她怎麼來了?”
劉逸誠微微一笑:“我把她們四個派出來和我們一起布置會場。”
江瀾點了點頭,頗有興緻的看向美麗的女人和她身前三個男軍官。她十分想看看蘇茯這朵帶刺的玫瑰會怎麼對付他們。
果然,那三名軍官調笑着不懷好意,竟動手動腳,握住了她的柔夷。蘇茯面色一滞,卻一手捂嘴輕輕笑着,攀上了軍銜最高那人的肩頸,在他耳邊輕聲吐氣道:“長官,可是人家隻看上了你一個呢~”
那男人神色一喜,立刻飄飄然起來,轉身一人一腳将另外兩人踢開,佯怒道:“兩個無禮的東西,趕緊滾蛋!”
那兩人拳頭一緊,可是官大一級壓死人,便也隻好轉頭離開了。蘇茯這才咯咯咯的笑起來,與他貼的更相近了。
林書仁和林書淺正在這時也走進這家歌舞廳來,舞池内卻氣氛僵硬,兩人擡頭看去,這才明了。林書淺眉頭鎖了起來,立刻就要上前,林書仁卻一把拉過她:“那女人看着不簡單,或許不需要我們出手呢。”
林書淺看着哥哥緊握住她的手,動彈不得,隻好熄了火。蘇茯一手慢慢摸向那軍官的肩膀,再到脖頸,男子聞着她身上香氣,神色霏糜,連眼睛也閉上片刻。
正好趁着這機會,蘇茯立刻反手摸出把精緻的小刀來,貼在男人脖子上,那男子被這冰冷觸感一吓,睜開眼來,怒斥道:“你想幹什麼!”
蘇茯陰森森的笑着,湊在他耳邊低聲道:“當然是送你上路呀~”
衆軍官這才發覺事情不妙,立刻想要掏出槍來對準蘇茯,林書淺見情況有變,猛的拔槍對空放了一聲:“都别動!”
常年身在作戰部隊的她身上殺氣十足,自然不是這些後方享樂的混蛋們能夠比較的,加上她身邊站着的委員長身前的大紅人林主任,這些軍官隻好把槍放回去,忍氣吞聲。
那男子見求助無望,欲哭無淚的顫抖着對蘇茯說道:“小姐,你……你把刀放下。”
蘇茯輕笑着,對林書淺俏皮的眨了眨眼,江瀾臉色一黑,劉逸誠卻笑了起來。他胳膊撞向江瀾:“呦,這不是你那位天仙參謀嗎,怎麼臉還黑了?”
江瀾臉色更黑了,她呵呵一聲:“劉逸誠,我發現你小子就沒安點好心思,你知不知道蘇茯和書淺認識上對我有多危險?”
劉逸誠眼珠子一轉,不懷好意的笑說道:“你的身份就像洋蔥,剝完一層還有一層,怕她作甚麼!”
兩人坐在後頭看熱鬧,林書淺卻直直走向蘇茯:“小姐,刀放下來吧,他會受到軍法處置,你不必再搭上自己。”
蘇茯眼睛看向劉逸誠,他微微點頭,她便也真松了刀子,就在她将小刀放回手包中的那一刹那,那男軍官立刻咬牙切齒擡手便要向她打去,林書淺臉色一變,殺氣陡然而生,先他一步一腳将他踹到在地。
那男子被狠狠一踹,掙紮着還想爬起,林書淺擡手便是一槍,打在他右臂上:“手賤?我可以勉為其難幫你砍了。”
男子手臂被打中,鬼哭狼嚎,林書淺又是一腳踹上去:“再叫喚另一條胳膊也别要了!”
那男子這才止了嚎意,硬逼着自己停了下來。舞廳裡一幹軍官看着心狠手辣的林書淺,鴉雀無聲。
沒一會兒,軍統派人圍了這舞廳,将那男人拖拽走了,其他軍官倒吸一口冷氣,開始猜疑起林書淺和蘇茯的身份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