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瀾慣不信這些,也沒将這東西放在心上。可聞之江說的認真,又是她剛剛招攬的大将,也不好弗了人家面子,隻好尴尬的扯了扯嘴角:“那依你之見呢?”
聞之江直直盯着她背後,目光炯炯:“十安。”
江瀾實在懶得管這種事,也就随意點了頭:“江十安?不錯不錯,就依你好了。”
聞之江見她這番态度,心中歎了口氣,但此卦元亨利貞,卦指西南,不是江瀾,又能是誰呢?
他太信命數,心中認定之事,輕易不會改弦更張。可幾十年後,當他敗在命數的劫難之下,不知這位曾經一呼百應的總把頭,又會作何感想?
真是成也在此,敗也在此。不過這都是後話了,如今的聞之江,躊躇滿志,壯氣在胸,他對這世間正道不感興趣,卻将希望寄托在江瀾身上,找到徐福的手迹,已經成了他這一生最大的希冀。
他沒再說話,氣氛沉默下來,江瀾卻不能不說:“警察局抓的都是你的手下?”
“是”,他點了點頭。
“他們不會有事,所以你也不必擔心。”
“處長來漠北,恐怕不單單為了我聞之江吧?”
江瀾沒有否認,但也沒有回答:“你在漠北時間不長,應該不知道這事。”
聞之江搖搖頭:“風水不是神迹,它靠星星、靠縣志、靠羅盤,更靠人力。每找一座墓前,我都會派一小隊人提前趕去與當地人打好關系,用你們特工的話講,就是踩踩點。雖然我來漠北的時間不長,但是我知道的卻不一定不多。”
江瀾自從見了聞之江,臉上的笑容就沒止住過,這人實在算個驚喜。加上他那副一本正經,老神在在的模樣,總讓江瀾想起二處的唐棟來。
一個求佛,一個問道,她還真想看看攥着佛珠的遇上撫着拂塵的是個什麼風景。
但眼下秦昉生死未蔔,她也不好一心多用。便真的将希望寄托在他身上:“我要找的,是前些天來漠北的一個探長。算算日子,應該與你相近。”
聞之江眉間微動:“你是說秦昉探長?”
江瀾毫不猶豫的點頭:“呦,你還真知道?我當你是胡說八道呢!”
聞之江歎了口氣,即使如他這般光風霁月的人,也被江瀾搞的有些挂不住臉了。可自己選定的人,咬碎了牙也得咽到肚子裡:“命數如此,皆是天意。我在來漠北的路上隻碰上過一對落魄男女。你既然能準确的得知我來的時間,想必那兩位與你也有千絲萬縷的聯系。而若不是我占蔔一卦,便不會在此等你,也就不可能恰巧尋得秦先生。我和他缺一人,恐怕你都不會親臨漠北,那麼你和我,也就不會有任何交集。”
聞之江所謂的天道完美的閉合了他的邏輯,連江瀾也找不出半點問題。可以說,這些條件缺了一個,都不會産生今天這樣的局面。
如果唐林二人身死漠北,後頭的一切都不會發生。而如果不是聞之江相助秦昉,江瀾也真的不會特地趕到這偏遠的邊疆。
她佩服的點點頭:“聞之江,你如果生在我的時代,會成為一個受全帝國追捧的神人。”
聞之江輕輕的笑了笑,還是副波瀾不驚的模樣:“秦先生确實中了毒,不過隻是中了一點。他早就發現了王局長的陰謀,故而隻好以假死的方式脫離他的視線。正巧他所逃之路偏遠,遇到在深山老林中定穴的我們一行人,我便順手替他解了殘毒。至于之後他去了哪裡,我不感興趣,他也不會告訴我們。”
“那黃福通呢?”
“鋒芒畢露,不足挂齒。倒是王一……你應該小心這笑面虎。”
聞之江有問必答,江瀾滿意的點點頭:“你與我看法一緻。黃福通能在漠北嚣張跋扈這麼多年,與他背後的王一脫不了幹系。看似黃福通更強勢,其實王一才是他後頭的老虎。還有這裡猖獗的匪患,要說他們與警局沒點千絲萬縷的聯系,打死我都不信。”
聞之江喝了口茶:“你們是天上的冰雹,紮進人身裡太疼了。土匪們害怕這冰雹,就打了把雨傘來保護自己,警局,就是這把雨傘。”
“這比喻怪形象,山城小學還缺個國文老師,你要是有興趣的話,我可以給你寫一封介紹信。”
聞之江嘴角抖動,他向來自诩脾氣很好,可這位新老闆的話幾次讓他忍不住想翻個白眼,為了制止自己做出這番不雅之事,他站起身來:“處長說笑。您要是沒什麼事,在下便先行告退了。”
江瀾笑了笑,親自将他送出門去。這人經不起逗弄,再逗可就要把人惹火了。
門外的趙本安搓了搓胳膊,嘶,天寒地凍的,這可真不是個好地方。也不知道秦昉那家夥怎麼樣了,二十歲的人了,總不會凍死在外頭吧?
他害怕夜長夢多,心裡直犯突突。掐了煙,他三步并作兩步,沖到江瀾跟前:“處座,漠北的氣候反複無常,王一也不是個省油的燈,秦昉他會不會有危險?”
江瀾看了看地面厚厚的雪層,捏起一把來攥在手裡,将它握成了一個硬雪球。她就這樣放着,直到體溫融化了冰雪,雪水從她手中漏下:“如果我們沒到漠北呢?他上哪找幫手去。一個優秀的偵查員,往往要能常人所不能,看似沒有頭緒的任務,也得想盡辦法完成。不拿出點本事來,我怎麼放心讓他給你做副手。”
臨近傍晚,天氣越來越冷了,空中又飄起雪花,趙本安擡頭望天,卻不敢反駁江瀾的話。在某些方面,他的處座比誰都更心狠手辣,他心知肚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