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和日麗了一個多月,時局悄然古怪起來。上海不僅已成一座孤島,更成了各方勢力交織的賭博場。
赤黨、軍統、中統、東瀛人、僞政府、美國人、英國人,……他們紛紛将籌碼壓上牌局,誰先露了怯,便立刻成為其他勢力攻擊的對象,頃刻間便化為具具枯骨。
江瀾忙中求閑,抽時間帶趙本安跑了一趟天津。柯讓最近也不清閑,東瀛人交待的事情一樁比一樁麻煩,他一邊與這些豺狼虎豹虛與委蛇,一邊又要想辦法保護民赤兩黨的特工,整日累的是唉聲歎氣。
回到家裡已經不早了,沙發上赫然兩個不速之客。男的正襟危坐,一見他到來,立刻起身敬禮。女的一副歪歪倒倒的樣子,癱軟在沙發上,沒了骨頭一般。
柯讓眉頭一挑,一把水果刀飛去,直直插在江瀾右頸邊。後者動也不動,眼皮子都沒跳一下。
趙本安着急忙慌的歪頭看去,眼見那刀沒傷了處長,才小心翼翼将它拔下,穩穩放到桌上。
柯讓進了家門,将鞋子一蹬:“怎麼,你們家處長這是挂我家裡了?”
趙本安愣住了,江瀾卻哈哈笑起來。柯讓摘了墨鏡,臉上哪還有半分怒氣,他箭步走過來,笑意漾滿全臉。狠狠擁抱剛剛站起身的江瀾:“别來無恙。”
江瀾笑着回抱住他:“怎麼整得好像我真要升天了似的?”
他松開江瀾:“狼窩敵掌的,見一面少一面呐。這位是?”
趙本安又敬禮:“柯督察,我是一處副處長兼行動科科長趙本安。”
柯讓“啧”了一聲:“多好的小夥子,怎麼跟了這麼個玩意兒?”
江瀾啐了一聲,翻個白眼兒:“真是狗嘴裡吐不出象牙來。”
兩人笑着插科打诨一會兒,這才坐下身來。
江瀾指指趙本安,對柯讓說道:“本安跟了我許久,往後要是我回到部隊,你有什麼事便直接和本安說就行,他會全力支持你的工作。”
柯讓點點頭,敏銳的嗅到危險:“怎麼,又要開戰了?”
“嗯,内線傳來情報,小鬼子最近動向不對,可能要分兩路包抄五戰區。委員長的意思是希望能夠發動一場由我軍主動出擊的戰役,調動第一、第三、第五、第九四個戰區相互配合,把東瀛人逼回戰前态勢,最好能夠逼退到棗陽一線。”
“你負責哪一環?”
柯讓瞬間嚴肅下來,趙本安在一旁瞠目結舌。
“誰知道呢。就算我真有想法,也得老頭子點頭。”
柯讓立刻明白了江瀾的意思:“你要用王天木?他并不是一個好的答案。”
江瀾認可道:“有人已經到了上海,或許,我還有更好的選擇。”
柯讓“嗯”了一聲:“東瀛人會相信他嗎?”
“上海是世界情報的集散中心,這樣的誘惑我無法抵抗。況且,我在其中的情報人員又不止他一個,拼拼湊湊總能搞到點有用的東西。”
柯讓聳聳肩:“好吧,既然你已經決定了,那我們就不必再談。至于其他的……”
他低着頭,不願再說。
江瀾哈哈一笑:“藥品的事你繼續做,總歸是給前線将士們的。”
柯讓立刻明白江瀾的意思,他眯了眯眼,既然不完全信這位副手,為何要把此人帶到他跟前呢?
他擡眼看看江瀾,她笑的實在虛僞……
兩個月後,上海,一幫子憲兵打扮的東瀛人封鎖了整個海關大樓,鈴木三郎笑着同二層一個頭戴帽子的長袍男子說道:“王先生,好久不見呐~”
王天木被捕這則爆炸性消息不胫而走,戴笠在公館裡大發雷霆。江瀾默默心道:好家夥,連演都不演了。
戴笠指指劉逸誠:“讓你的人動手,趕緊解決他!”
劉逸誠擰着眉:“局座,這麼做很可能适得其反。或許王站長本來沒想背叛,被這一逼……”
“閉嘴!”
戴笠陰狠的瞪着他:“怎麼,你想抗命?”
屋裡幾人都低下頭,異口同聲:“卑職不敢。”
“那還不快去做!”
見他已往外攆人,江瀾拽着劉逸誠的袖子便将他拉走了。
唐棟湊近道:“你打算怎麼辦?”
“依你之見呢?”
“殺。”
他隻留下一個字,頭也不回的離開了。劉逸誠低垂着眉頭,不知在想些什麼。
江瀾拍拍他:“看老闆這樣子,有不少把柄捏在王站長手裡呢,你若是不快點動手,興許真惹惱了他。”
“你說的倒容易。王天木是老牌特工了,一旦刺殺失敗,我們還有赤黨在上海的卧底和據點一個也跑不了。”
劉逸誠說的很對,江瀾心知肚明。可她并不能表現出一絲一毫的擔憂。她隻是拍了拍他的肩膀,歎口氣走了。
王天木必須得死,他若是不死,一處将遭遇毀滅性打擊。她回到辦公大樓裡,看着周圍人忙碌的神色,心中一片黯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