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田支隊小心翼翼的往方家大包摸去，林書淺透過望遠鏡看着前面山地上步坦協同的東瀛兵，轉頭問道:“趙旅長的電話打通了嗎？

士兵搖搖頭:“還沒有。”

“給他發電報，羅家坡部隊全體隐蔽，占據有利地形，盡量不要與敵人發生沖突。”

“是。”

方家大包地勢險要，扼于襄河南岸和北岸的咽喉之處，林書淺野心很大，她在乎的不隻是這一個波田支隊，還有整個森下聯隊。

既然要森下進入圈套，先頭的阻擊戰就輸不得，隻有讓波田支隊寸步難行，才能吸引他将全部兵力放進方家大包裡，這樣便有機會将他包圍殲滅。

戰鬥打的十分慘烈，最先接觸東瀛軍的一個營借着優勢地理位置和叢生的雜草枯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從掩體中露面打了一波伏擊戰，然後便遭遇了東軍瘋狂的炮擊和步兵反擊。

不少人閃躲不及，被炸死炸傷在戰壕裡，剩下的人也隻好躲在掩體裡，不時向外放幾下冷槍以做恐吓。

一陣炮擊結束，眼看對面沒了聲響，方家大包灌木、枯枝叢生的形勢卻讓坦克犯了難。這樣的地形，稍不小心就會陷進坑窪裡，加上他們自下而上進攻，履帶轉不動，就更難進擊了。

坦克兵隻好指揮着步兵開路，讓他們清除前方的雜草，營長見了這情況，立馬招呼全營官兵反擊，這些漏在鐵皮車外面的士兵就成了活靶子，被擊斃在山路上。

東瀛人見狀又趕忙卧倒在地，然後躲到鐵皮坦克的後頭，眼見着坦克又要開炮，軍号吹響，全營士兵立刻卧倒在掩體裡，以做躲避。

東瀛人便趁機鑽出來試圖清理路面。可這營長也不是吃素的，他探出頭，當即命令士兵反擊，又将他們打回了後頭。

這兩方你方唱罷我登場，來來回回拉扯了一整天，一個支隊竟然沒有拿下一個營的陣地。

森下臉都氣綠了，他撥通電話，對着波田質問道:“波田君，開戰前你是怎麼向我保證的?為什麼整整一天過去，你還像個烏龜一樣龜縮不前！”

波田心裡也正火大:“閣下，這裡地勢太為險要，我們的坦克進展緩慢，守備的敵人也已經提前挖好工事，絕不是倉促應戰！”

森下大罵一聲:“混蛋！這都是你的借口！我再給你一天的時間，如果還拿不下第一道防線，就請你自行了斷，向天皇陛下謝罪吧！”

他嘴上雖這麼說着，心底卻一陣冷汗冒起，挂斷了電話，他叫來中村:“中村君，難道真被你說中了?波田君說方家大包的工事絕不是倉促而為，看起來倒向準備充分，就等我們上鈎了。”

中村悠一也愣了一下:“大佐閣下，如果真是這樣，我們要不要撤出這裡?”

森下擺擺手:“不，絕對不行。我們以此為由隻會招緻佐佐木旅團長的懷疑，影佐畢竟已經調走了湯恩伯的部隊，看似給我們創造了大好的條件，如果這時候我要求撤退，他一定踩我一腳，到時候功勞都是他的，我可就變成天皇陛下的罪人了！”

“那我們……?”

森下一咬牙:“我們的辎重撐不了這麼久了，一旦湯恩伯部隊趕過來，你我恐怕都要葬身此地。當務之急，必須速戰速決。他們總歸也沒有多少兵力，就算工事再好，難道能抵擋得住我的火炮和飛機嗎？你立刻命令下去，明天天亮，一線部隊增援至1500人，炮兵中隊不間斷火力支援，不惜一切代價拿下方家大包！”

方家大包前沿指揮部裡，範傑正報告着第一天的傷亡情況，林書淺點點頭，對他命令道:“範旅長，請你命令工兵營在第二道至最後一道防線間挖圓坑型戰壕，每個圓坑深度至少100公分，寬度至少80公分。大坑交叉分布，上面覆蓋僞裝，工事今天夜裡必須完成，且保證隐蔽。”

範傑點點頭:“是，我立刻布置。”

林書淺雙目熬的通紅，一身軍裝已然遍布塵土和灰漬，她壓力很大，正面交鋒的江瀾也同樣深感疲憊。

獨立26旅是她一手帶出來的部隊，且雖說是一個旅，可編制常年保持在五千人以上，戰鬥力驚人。

但112旅這邊情況就不同了，新補充的士兵沒有訓練多久就拉上了戰場，編制都沒湊滿不說，武器彈藥也相對落後，而騎兵13旅又是她身邊唯一一支能夠調派的機動部隊，她不敢輕易動用，就隻得讓112旅生生受着。

連續四日的鏖戰讓三十三集團軍最為精銳的三十八師兩個旅損失慘重，這天夜裡，黃家終于撐不住，直接給江瀾撥了電話:“師座，敵人的火力太猛，我們傷員太多了，光是705和706團就損失了……”

江瀾直接打斷他:“别說這麼多廢話，我現在不想聽你的傷亡數字，我隻有一個要求，必須守住陣地。至于其他的，要槍要炮要錢要人，我這兒通通沒有！”

黃家一噎，狼狽的挂了電話，顫顫巍巍給自己點了根煙，明天該怎麼熬下來?他歎了口氣，心裡一片凄涼。

又是一個清晨到來，敵我雙方再次展開了針鋒相對的較量。東軍的獨立混成旅團已經将一線步兵增派到三千人，正面防守的112和獨立旅壓力陡然增大。

告急的電報雪花一般飛過來，江瀾大手一揮将它們甩開，對着通訊兵道:“電告張總司令，三十八師正面和側翼遭受敵軍兩大主力旅團攻擊，請湯司令快快回援！”

張自忠接了電報，将它直接遞給手下:“把十安的話發給白長官，請他再電湯恩伯！另外給十安回電，她三十八師就是都打完了也得給我釘死在襄河南線！”

不一會兒，通訊兵起身道:“總司令，江師長回電:保證完成任務。”

“好，我知道了。”

戰役已經打了四天，東軍一個旅團并一個聯隊被江瀾拖住，正面現在隻剩下從華北趕來的派遣軍第七獨立混成旅團。

時機已經差不多了，張自忠一下子将煙掐斷，對着地圖沖副官道:“命令下去，五十九軍一百八十師立刻趕到陳官莊一線；五十五軍曹福林部全軍渡過襄河，馬上趕到北線；七十七軍仰之的部隊不動，固守西線。全集團軍給東瀛人拉開口子，讓他們自己往裡跳！”

總部高參張敬沉吟一會兒:“總司令，這麼做是不是太冒險了？江瀾腹背受敵，一旦她抵擋不住後撤，把方家大包這個高地留給小鬼子，我們又把側翼拉開這麼大一個口子，屆時将面臨兩個獨立混成旅團和佐佐木旅團最為精銳的森下聯隊的合圍，那就變成引狼入室了啊！”

張自忠擺擺手:“十安不會撤，我相信她。你照我說的去做吧，出了問題我向白長官負責。”

張敬隻好點點頭離開了。張自忠便又對通訊兵道:“再給江師長發報，叫她無論如何再給我撐住七天，七天内勝負一定見分曉！”

江瀾接連收到兩份電報，心裡清楚:自己已拖住兩大主力，張自忠決定全面反攻了。

她心情振奮，将命令發給112和獨立旅，随後聯系林書淺問道:“你那邊情況怎麼樣?”

“還能撐住。森下已經急了，一線部隊連續兩次增派小隊補充，火炮打的也很猛，他的辎重部隊進不來，按照這麼個打法，不出三天就能将他們包圍。”

“好，那就好。總司令剛剛發電，要求我們務必守住陣地，尤其是方家大包，一定要掌握在三十八師手裡。”

“我明白，你那裡呢？你那裡怎麼樣?”

江瀾沉默一下，又道:“我這沒事，騎13旅還沒派上去，隻要手裡有一支機動部隊，我就還不至于山窮水盡。”

剛挂了電話，範傑就問:“師座怎麼說?”

“叫我們守住，不能後撤。我判斷她那裡壓力不小，獨立混成旅團約有近萬兵力，我們正面防線不但裝備落後，甚至人數都不占優。”

“那我們……”

林書淺沒有下決定，先問他道：“106團情況怎麼樣?”

“最外圍的一營三個連長已經換了兩輪，副營長重傷，全營官兵不足兩百人。但是截至昨天夜裡，陣地還在我們手裡。敵人報廢一輛坦克，丢下七十多具屍體，匆匆撤回去了。由于陣地安排，其他兩個營基本完好，沒有遭受什麼損失。”

她思索一瞬:“二營和三營各抽調一個排補充到一營陣地上，團部的迫擊炮都拿出來，叫炮兵對準小鬼子的坦克使勁轟。”

“好，我馬上命令。”

又是一天過去，方家大包最外圍的陣地依然握在三十八師手裡。森下憤恨的叫來波田，武士刀抽出猛的架在他脖子上:“波田君，你的一個支隊并兩個小隊的兵力還沒有在方家大包前進一步，請問，我應該怎麼向佐佐木閣下解釋呢？”

波田的身體一抖不抖，他咬牙切齒:“大佐閣下，求您再給我一次機會，如果明天我還沒有拿下外圍陣地，我會切腹自盡，自行向天皇陛下謝罪！”

森下的小眼睛圓溜溜的來回轉動，似乎要評判他的話幾分真幾分假。空氣中凝結起一分殺意，最終卻飄渺散去，森下将刀抽回，還是決定放他離開。

第六天晨，佐佐木終于坐不住了:“森下君，第七混成旅團已經插進三十三集團軍側翼防線，影佐聯隊也完全釘住了湯恩伯部隊，局面大好的情況下，你的人為什麼還沒能在方家高地前進一步！?”

森下解釋道:“旅團長閣下，我已經将一線部隊增援至1500人，由波田支隊長親自指揮帶隊，我相信很快就會有捷報傳來的。”

佐佐木大罵一聲:“混蛋！兩天前你說也是這麼說的！森下君，如果今天你還沒有進展，那就在這片小小的高地等待大本營的裁決吧！”

他憤怒的挂斷電話，對面的森下也感受到局面的刻不容緩，他當即對中村悠一說道:“中村君，我們沒時間等波田那個家夥了，你命令下去，将聯隊所有火炮推進至波田支隊陣地，無差别攻擊，黃昏前打出所有炮彈。炮彈打完後，聯隊全部坦克推進至第一線，步兵協同，一線部隊增援至兩千五百人，晝夜進攻，攻擊設置時間:24小時。”

中村皺了眉:“這麼做太冒險了，我們的士兵不擅夜戰，如果出了問題，”

“混蛋！”森下罵道:“我們是天皇陛下的勇士，難道會害怕一群支v那病夫?”

他不再管别人的看法，将指揮部推進了一百多米。無數火炮不要錢似的打向人民軍陣地，一營陣地首當其中，範傑在旅指揮部裡目瞪口呆:“參座，要不是您昨晚命令放棄外圍陣地，我的三個營今天傷亡可就大了。”

“我們的戰略目标本身就不是死守，而是最大限度的消滅敵人的有生力量。今天已經是森下進攻的第三天了，就算他不着急，他的辎重和佐佐木也不會允許的。”

“所以您便判斷他們今天一定會猛攻外圍?”

“嗯，叫弟兄們都小心些，一切按照原計劃，有序撤退，等他們的坦克落進陷阱裡，再将小鬼子趕到下面。”

“我明白。”

東瀛人的推進十分順利，森下不僅感到疑惑，他詢問中村悠一道:“中村君，三十八師還是這麼不堪一擊，你說波田那個家夥到底是怎麼搞得?”

中村不敢多說，隻好吹捧一番:“一定是您的攻勢吓破了他們的膽子，這些支v那人怎麼能與您相提并論呢！可是波田君不如您遠甚，難免會被他們打擊嘛。”

森下笑了笑:“給旅團長閣下發報，就說我們一切順利，截止今晚一定能拿下整個陣地。”

佐佐木接到這封電報，立刻拍給了正在進攻三十三集團軍的獨立第七混成旅團。不久後，他們便一頭紮進張自忠提前準備好的口袋裡，一場慘絕人寰的戰鬥在襄河兩岸逐村逐屋的開始……

而林書淺這邊已經撤退到了第二道防線之後，她十分耐得住性子，又命令106團在這裡阻擊森下聯隊。

半山腰讓坦克行進的異常費力，火炮也打的差不許多了，冬天天黑的快，約摸着四點多鐘，天色漸漸暗下來，飛行大隊不敢冒險在夜裡轟炸，早早便撤了出去。

直到五點，林書淺對了自己和幾個旅長副旅長的表，這才說道:“命令炮兵把仿克虜伯重炮拉到山頂，旅部輕重迫擊炮全部推進到山頂上。等我命令，準備攻擊。”

六點半，第二道防線失守，守軍看似慌忙的向山頂撤去。森下哈哈笑起來:“吆西，就這麼做，繼續滴進擊！”

小鬼子們還沒吃飯，卻隻好聽他的命令，繼續向山頂開動。

突然，哐當一聲，一輛坦克的輪子陷進一處大坑，接着，周邊十幾輛坦克紛紛倒了黴，掉進坑裡。

本身就是半山腰的位置，履帶轉動已經很是困難，加上這一米深的大坑，更是完全沒有再出來的可能。

林書淺從望遠鏡裡看到這一幕，嘴角揚起一點笑意:“命令炮兵開火，把這幾輛坦克炸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