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城風雨欲來，滬都也不遑多讓。言卿将幸子和奈美送到百老彙公寓，藤原寬仁走出來:“雲樵，今天晚上留在家裡吃飯吧，正好同奈美多聊聊，你們年輕人的思想，我老頭子已經摻不進去了。”

言卿點點頭:“是，老師。”

藤原幸子進了廚房，留下奈美和言卿獨自坐在客廳裡頭。對于父親這位優秀的學生，藤原奈美充滿好奇。多年前見過她的那幾次早已變成回憶，牽挂在心裡頭。

奈美細細打量過去，言卿的變化并不大，隻是比起當年更多了幾分沉穩和琢磨不透，還有疏離與客氣……

她心底沒由來的失落，小心翼翼開口與她拉近關系:“雲樵君，你在上海，負責什麼工作?”

言卿端坐回她:“在老師手底下做事，左右都與經濟有關。”

奈美不知道該說些什麼，言卿笑了笑，溫潤說:“聽說你在東京映畫實習，怎麼樣，還适應嗎？”

談起自己喜愛的電影藝術，藤原奈美的眸子一下亮起來，她很快便和言卿談的歡愉，藤原寬仁在書房隐約聽到她們的對話，默默點了點頭，将一印有“絕密”字樣的文件收進了保險櫃裡。

晚上是家宴，四個人吃的都很盡興，奈美偷偷望向正與父親交談的言卿，她眉目間藏着溫和的笑意，舉止從容，如同林間清風，溫文爾雅的讓她忍不住心生親近。

藤原寬仁一家團聚，引以為傲的學生也正在為自己做事，心情頗為不錯的他難得多喝了些清酒。

言卿看着他逐漸迷離的眼神，拿起自己手邊酒盅，不動聲色的又替他斟了一壺酒，起身道:“老師，我敬您三杯，感謝您多年來的教導和培養。”

藤原寬仁暈乎乎的笑飲下三杯酒，徹底醉倒在桌上。言卿欲起身扶他，可她的酒量似乎也奇差，一時之間坐在椅子上，隻得捂着頭休息。

藤原幸子邁小步子，一邊對言卿說着抱歉，一邊努力将藤原寬仁扶進房間裡休息。可她一個人的力量似乎不夠，奈美隻好也起身幫助母親。

她們的動作頗為吃力，但言卿好像也喝醉了般，撐不住趴在桌上一動不動。

奈美小聲的同母親吐槽:“這些無聊的大人，喝這麼多的酒，滿身酒氣，真是太令人讨厭了！母親，您要勸誡父親，不要讓他總帶着雲樵君喝酒了！”

話音漸漸降低，藤原寬仁卧房的門被關上。言卿慢慢從桌上擡起頭，眼底确是一片清明。

她動作極快，一根細鈎，轉瞬間就進了藤原寬仁的書房。保險櫃暫時沒什麼辦法，她便隻好翻扯着層層抽屜。

抽屜一共四層，翻找到第三層的時候，一張藏在書裡的紙鈔引起了言卿的注意。她将那鈔票拿在手裡，左看右看，心下不解，隻好趕忙将紙鈔原樣放進書裡，又鎖上門，輕手輕腳的溜出了書房。

藤原怎麼會把一張平平無奇的法币放在那麼隐秘的地方?

言卿壓下心底的猜測，繼續在桌上佯裝喝醉。藤原奈美很快便走出屋子，她輕輕晃了晃言卿:“雲樵君?雲樵君?”

沒有回應……

她隻好又将母親叫來，一人一邊費勁的撐起她，将人放到了右手邊一間客房。

第二天晚上，借着為藤原拿藥的名義，言卿照例趕到東瀛陸軍醫院。進了陳慕凝的屋裡，她伸出手:“慕凝，你看這個。”

陳慕凝湊近嗅聞，驚訝的擡頭:“油墨?”

言卿點點頭:“我昨天找機會進了藤原的書房，他夾在書裡的法币上的油墨沾到了我的手，到現在還沒洗掉。”

“你說是法币上的?”

她趕忙小跑着步子，從自己櫃子裡拿出半張法币:“這是組織上交付的，我一直沒弄明白意思。”

言卿拿着那法币，熟悉的手感讓她回憶起藤原寬仁書房裡同樣材質的紙張，她恍然大悟，趕緊從兜裡又掏出一張法币，心下也已有了定論:“慕凝，你看看它們兩個的區别。”

陳慕凝仔細體會着，突然擡頭:“組織上交給我的這半張，是假v鈔?”

言卿點點頭:“我想，我明白藤原寬仁接下來的目标了。”

陳慕凝不解的問道:“隻是幾張假v鈔，難道會改變上海的經濟?”

“幾張假v鈔當然不會，可如果是幾百萬甚至幾千萬的假v鈔呢？當老百姓手裡每五張貨币就有一張假v币，法币還會有公信力嗎？”

陳慕凝不可置信道:“接下來就是……”

言卿接着她的話:“政府經濟坍塌，老百姓惶惶不可終日，東瀛人大肆回收法币，推行金圓券，坐收漁翁之利。”

陳慕凝倒吸一口冷氣，經濟是上海的命脈，如果人民政府在此的經濟崩塌，将會給前線戰場帶來無盡的災難……

山城重慶，葉韬從曾家岩走出來，已經明白了一切。趙東方拍上他的肩頭:“葉韬，東瀛人在這裡長期潛伏，十分狡猾。如果你真的炸了皇後舞廳，人民黨就更有打内戰的理由了。這樣令親者痛、仇者快的事，你難道要一錯再錯嗎？”

葉韬捏緊了拳頭:“我父母都死在稽查屬那幫人手裡。”

趙東方推了推眼鏡:“你就是那個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