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洞庭派那邊又發出了幾艘船,天快亮時,其中一艘在距離碼頭僅有幾十丈的地方發現了劍九的快船。登船的人看到劍九躺在船上,整個人像一團爛泥一樣瑟瑟發抖,問他話也沒反應,嘴裡念念有詞,卻沒人聽得清他說什麼。劍九花了三天時間才回複平靜,這還是他在責任的壓力下,強迫自己做到的。至于另外兩個人,被發現時,坐在劍九對面,已經氣絕身亡,仵作說,他們兩個在前半夜就已經被吓死了。幾天之後,你突然出現在了遇真宮門口,躺在真武大帝的金身前。當時你已經人事不省,而且傷得很重,但是有一個道童卻信誓旦旦地說,他看到你是自己爬上山的。”宋師叔說到這裡,停了一停,表情有點遲疑,“還有一點很奇怪,我之前說,劍九的船就停在碼頭外,但是那天晚上,沒有任何人聽到湖上傳來什麼童子的聲音……”
宋師叔這邊話還未說完,敲門聲又響了起來。殷利亨臉上露出如釋重負的笑容:“嘗嘗你張師伯的手藝吧……”剛說道這兒,他似乎又為難了,想必是記起了周問鶴那個古怪的食物要求。
宋師叔起身打開門,門外站的卻不是張松溪,而是那位内功深厚的老者。
“師父……”宋師叔和殷利亨都一愣,臉上滿是訝異。
“我讓松溪先回去了,我來替他送菜。”這時周問鶴才發現,那老道手中提着一個食盒。
“你們也先回去吧,我想跟晚晴聊一聊。”老道話一出口,宋殷二人縱使是百般不願意,也隻能應聲而退。殷宋兩人又囑咐了道人幾句,就要離開,但是當殷利亨走出門後,老者又忽然叫住了他們。
“利亨……”老者站在門外,小心地把門帶上,然後用很小的聲音問,“你上次說,晚晴不記得自己的名字,他當時說的名字,是不是周問鶴?”
“我就記得……是叫周什麼鶴,對了,他還說他道号鐵鶴道人,字難曉,家住在華山。”
“知道了。”老者像是心中有了底,朝兩人揮了揮手,轉身打開門進了房間。
周問鶴當然不知道門外這段對話,他隻看見老道出去又進來,然後笑眯眯地把食盒放在桌上,打開一看,裡面除了一盤醉蟹,還有七八樣案酒小菜。其中有一道菜,吃起來特别入味,老者告訴他,這盤琉璃肺需要用杏泥,生姜,酥油,蜂蜜,薄荷葉調制,再加酪半斤,酒一盞,酥油二兩和均勻,反複數次後方可割開裝盤。另有一道鲙羹,要用榆仁醬半盞,椒末二錢調味,再加入蔥姜大料拌入鲙中。此外還有一道大葷菜,用煮熟的雞肉,羊肚,羊舌,蝦肉細切,再用生菜,油鹽糟揉姜絲藕絲與芫荽,拌勻做一處,再澆上湯料,附上一盤芥辣,一盤蒜酪作為調味,光聞着氣味就讓周問鶴食指大動。
老者把這些菜逐一擺到桌上,看這麼一個老人在自己面前勞動身子,周問鶴頗有些窘迫。但那老者卻是非常自在,每放好一道菜,他都要講解幾句,就像是一位殷勤的店家。好不容易菜都擺完了,道人急忙請老者入席,那老人卻肅然長立,恭恭敬敬向周問鶴行了一個禮:“武當末學張君寶,見過鐵鶴道爺。”
一個月以來,周問鶴是第一次聽到别人叫自己的名字,乍一聽竟湧起了陌生感。然後,一股他鄉遇故知的激動便湧上心頭:“前輩……你……折殺晚輩了,你快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