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有可能,這些竹獸原本是跟着另一群人類一起巡遊的,但是那群人類死了,隻剩了它們漫無目的地繼續前行。”
“兩位師弟。”第一個老僧忽然高聲喝止了另兩人的讨論,“有可能掌握這門技藝,恐怕不隻于睿和焦道廣,開元年間,有人曾在萊州外一片荒蕪的無名海岸上看到過這種東西,跟僧定描述得一樣,也是憑借海風在海岸上徘徊,後來這東西被河東節度使張嘉貞收走獻給朝廷,今上曾經遍訪天下能工巧匠,卻沒人能夠仿制出一頭,甚至,連拆解都做不到。據說那東西入宮之後,竹哨就再也沒有鳴叫過,仿佛它是有意識的一樣。今上在大明宮内給它修了一座四面通風的高台,讓它能夠在台上往複漫步,又調了重兵将高台團團圍住,不讓外人擅闖。開元前後,今上幾乎每隔幾天就要單獨登上高台,似乎在對着竹獸參悟什麼,但是近幾年,他的興趣少了許多,也不知道那東西還在不在台上。”
“師兄,那個竹獸為什麼會出現在海灘上,那片海灘有沒有什麼古怪?”
“沒有,那是片不能再普通的無人灘塗,隻是……”老僧遲疑了一下,燭光在他渾濁的眼底閃爍不停,“隻是穿過那片灘塗不遠,就是廢棄的桃花衛了。”
另兩個老僧雙肩忽然一聳,其中一人試探地問了一句:“桃花衛?‘虎贲營’全軍覆沒之處?”
“沒錯,當年事發後,那裡已經成了鬼域,無人敢靠近。據說不小心走進那裡的人,都會迷失方向,就算僥幸出來,也要大病一場,清都觀的張真人[1]曾經受天策朱劍秋之邀前往查看,他回來說,桃花衛上,通往那個世界的門還沒有關閉,後來朝廷在那裡修建了一座沒有管轄地的縣衙,縣衙中不設縣令縣尉,連衙役都不見半個,隻委派了三名白衣白帽的法曹供職其中。從沒有人見過縣衙升堂問事,那三個法曹卻總在不停地用朱筆謄寫案卷,那些案卷内容不為外人所知,寫好後都被封在箱子裡等候清都觀定期派來的弟子查驗,而查驗妥當的案卷則立刻被付之一炬,不留任何底本。那三個法曹據說都是還俗的僧道,從不與外人說話,也不受府道管轄,事實上,當時河南道根本不知道有這個縣衙存在。萊州有個老公門告訴一個江湖朋友說,那縣衙尚未建成之時,一隊來曆不明的武人拿着冠軍大将軍[2]手書,從萊州大牢拖出了十餘名斬監候的死囚,在縣衙的地基處打了生樁。當然這種說法沒辦法驗證。”
“僧定,你說你目送着那些竹獸越走越遠,你怎麼不跟上去了呢。”一個老僧忽然問。
“因為當時,我發現了更重要的事,其中一頭竹獸的後半截身子被削去了一段,傷口還很新,不會超過半天,受傷處的絲線因為竹獸自重的關系,已經自行收緊,就像是愈合了一樣。我看那傷口,斷定是劍傷,于是我就朝竹獸前進的反方向出發了。”劉僧定的語氣很平靜,仿佛他當時隻是做了一個稀松平常的決定,“聶定也在這裡,我要把他捉住,逼他說出此處的秘密,然後押回純陽。”
注[1]:張萬福。
注[2]:高力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