駿馬腳程很快,不到一盞茶時間就載着宋森雪和阮糜橫跨了半個縣城,途中他們通過了好幾處蒼雲設立的關卡,阮糜自忖要是沒有宋統領陪行,自己恐怕早就被攔下來了。
“雁門郡從今晚起實行宵禁,”宋森雪在路上告訴她,“一直到蒼雲撤出縣城為止。”
有唐一朝自太宗皇帝以來,城市夜間是都要宵禁的。但是自武周起,宵禁令的執行越來越寬松,而雁門在田承業的無為而治之下,對于宵禁更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現在,好日子終于到頭了。
宋森雪把馬停在了一座有些破敗的民宅前,看第一眼,阮糜還以為這棟宅子已經荒廢了。門上的油漆早已落光,門檻也隻剩下了一小半,門前兩根柱子都有朽壞的迹象,一塊破破爛爛的匾額挂在雜草叢生的屋檐下,天策女校依稀可以看清匾額上寫的是“康宅”。
推開因為受潮而開裂的大門,阮姑娘看到一個荒涼的院子,四周的衰草都已經有半人高,一男一女站在院子當中,正是燕忘情和呂無念。阮糜立刻明白過來,這鬼宅似的房子,乃是蒼雲監視雁門縣城的秘密據點,一念及此,天策女校的臉上便有了幾分不以為然。
女帥像是看穿了阮糜的心思,微微一笑:“這有什麼奇怪的,你以為蒼雲堡中,就沒有都督府安插的眼線了?”
“我是不是應該恭喜燕帥,借種殃流言之便拿下雁門縣城呢?”阮糜冷冷問。
“你把我們蒼雲軍當成什麼人了!”燕忘情未及答話,她身後的少年已經按捺不住了,“我們隻是在幫田長史維持秩序,等雁門縣城安定下來,我們立刻就走!”
這話出自少年之口,自然是說得一派慷慨,但是阮糜不知道眼前的人是否做得到。一旁的燕忘情見女校沉默不語,就朝她招招手:“你過來。”說完她已經轉身推門進了屋内。
阮糜不知女帥葫蘆裡賣的什麼藥,跟着也一并進屋,她發現好幾間屋子的牆壁都已經打通,變成了一間沒有家具的大房。五六張草席并排擺在地上,看外形,似乎每一張草席裡面都裹着一個人。
燕忘情走到一張草席前,示意阮糜也靠過來,然後她掀開了草席,頓時女校胃裡面一陣翻江倒海,眼前死者的慘狀簡直無法用語言形容,他渾身的皮膚都已經破裂,從上千道傷口中鑽出了數不清的殼片,他似乎是被體内無數的蛤狀生物給漲死的。
“雁門确實有人種殃。”燕忘情隻是淡淡說了一句。她低沉沙啞的嗓音在空曠的房間裡回蕩,讓阮糜想到了這些蛤殼在活人皮下的血肉中相互摩擦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