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先生似乎沒有感覺到對方的狐疑,他又端正面容肅然道:“勵大人已經蒙招了。”
天先生皺紋堆壘的面皮因為吃驚而扭曲到一起,仿佛那皮相驟然垮了下來:“這麼年輕,怎麼會……他得了什麼病?”
“大人并未患疾,他是……蒙招了。”年輕人小心翼翼地回答,這似乎是他千挑萬撿出來的表達方式。
老人吸一口涼氣,像是悟到了什麼,他又試探性地追問了一句:“蒙‘它’招去了?”
年輕人點點頭:“‘神明’長得比大人預想還快。”
老人輕“哦”了一句,然後裝模作樣地連說了兩句“善哉”。
地先生這時再也掩飾不住心中的焦慮,他搶上一步,低聲問:“長老,你是大人舊識,在這山莊裡,在下唯一能相信的就是你了。你看那個玄先生,也是我道中人嗎?”
天先生對少年猝不及防的示好似乎有些不能适應,他略顯為難地沉吟了片刻:“很難說,山莊的情況我幾乎一無所知,我看,我們還需小心,玄先生這個人,不得不防。”
地先生聞言頗為意外,他遲疑地又看了一眼四周:“怎麼?這座山莊不是我們的資産麼?可是我今天明明在這裡見到了……”
“淹僧”,老者擺出若有所思的神情,“我也見到了。唉,我也不明白這是怎麼回事。但我侍奉了深淵大半輩子,這座山莊我确實是頭一回聽說。”
有那麼一刻,年輕人很想問老者,他究竟是應何人要求來的這裡,在他們這個團體中,還有誰能讓老者這種地位的人物,執行一個完全蒙在鼓裡的任務嗎?但他最終還是沒有開口,給他這個任務的人責令他切勿打探同僚的來曆,他此刻點破天先生的身份已經是犯了大忌。
“長老,你怎麼看那幾個客人?”
天先生略微搖了搖頭,神色變得嚴峻:“他們每個人都有問題,不過在我看來,問題最大的,是最後闖進來的那個道士。他故意裝出不識江湖險惡的樣子,但看他舉手投足,武功可能是所有人中最高的。”
貝珠雖然師出七秀,卻隻學了歌舞樂戲,武功上連最粗淺的門道也未窺見;蘇橫若沒有牌樓保護,也不過是個持兇鬥狠之徒;張謬錢掌櫃都算不上各自門派的精英,手上功夫也許還不如蘇橫,這些人都隻算是江湖渾水中的魚蝦,不足為懼。但是孫百丈和小紅禅師,卻都是當地江湖上數得着的人物,更何況,山莊裡還有唐棄。地先生不明白,這些人,難道都不如一個狼狽的野道士麼。他想了想,忽然又問:“那麼苦沙和尚是不是也有嫌疑?”
“苦沙和尚……”老人的臉上忽然失了許多血色,“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但是,我勸你千萬不要惹他,我懷疑他……不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