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他又重新把視線投到你身上:“貧僧有一個不情之請,”他蒼老的聲音裡竟帶着一絲祈盼,“貧僧怕是完不成翻譯了,如果待到山莊覆滅之日,施主還活着,請一定……救下這些經文。”
當你打算離開的時候,苦沙大師忽然又叫住你:“貧僧晚上巡視時,千萬莫要偷看,那個時候,我不是我。”你品味着最後那句話走出了小樓,此時天已經大亮,整座山莊都被大霧鎖住,你看了一眼陰霾的天空,知道雨不會停多久。
傭人告訴你,其他人都去了山門前,于是你也馬不停蹄地感到那兒。飄渺的霧氣中,你看到周問鶴孫百丈與小紅禅師站在井口,其他人則在他們背後相對遠一些的地方。你走到他們身邊,朝井裡看了一眼,黑洞洞的什麼也看不見。
“鑽下去了?”你問。
“看腳印是這樣。”周問鶴回答,其他人則裝出一副沒聽見的樣子。你發現蘇橫不在人群之中,道人告訴你,他天一亮就自己找路下山去了。
“再多加幾塊石頭把井口堵住?”孫百丈問小紅禅師,從他謙恭的态度看,昨天一定是和尚把他從狗嘴下救了出來。禅師沉默不語,你知道他在為難什麼。井口就這麼大,根本壘不起幾塊石頭,既然昨天惡犬能夠輕松推開一塊巨石,那麼再加一塊,頂多也隻是耗他一點時間和力氣而已。
最終,你們這些人合力搬來兩塊長條形,上細下粗的太湖石,把細頭豎直插進井中,用粗頭卡住井口。你看到貝珠和錢掌櫃臉上都露出了輕松的表情,但是你卻沒辦法安下心來,你親眼見過那個東西,你不相信這種辦法能困住他。
“喲!”道人忽然一聲驚呼,“它把這東西留下了。”說着他便俯下了身。從你的角度,隻能看到周問鶴伸出手在霧氣裡摸索了一陣,當他再直起腰的時候,手裡多了一個沾滿泥的布偶。
布偶已經很舊了,還有好幾處地方被撕壞,你隻能隐約辨認出它不是中原打扮。
“這是南洋一帶的安胎偶,把胎兒父母的名字繡上去,可引枉死的女嬰前來加護胎兒。”道人小心地用手揩去布偶的污泥,臉上浮現出悲憫神色,誰都想象不出,布偶的主人曾經經曆了多麼悲慘的命運。
“二老太爺……當初為什麼要去南洋?”貝珠忽然怯生生的問,這一次,她沒有賣弄風味,貝珠看着布偶,臉上全是悲涼,同是苦命女人,她也難免生出物傷其類之感。
“據說,是為了醫治從他父親那一輩起就有的遺傳病,也許是瘋病吧。”孫百丈看了井口一眼,他似乎已經完全不怕了,又恢複了平時灑脫的模樣,“當他回來的時候,歡天喜地地表示他已經找到了解決那種遺傳病的良方,但是别人問他細節,他又不肯說。”
周問鶴還在擺弄那個人偶,似乎想從上面找出一些關于惡犬的線索,忽然,他的手猛然停住,嘴裡含含糊糊咕哝出一個字:“這……”看他的表情,似乎是十分震驚。你走上一步,看到布偶的一側繡着兩個字“梅娘”,應該就是被扔入井中的兩個婢女之一的名字,接着你看到了布偶的另一邊,那裡也繡着兩個字,那娟秀的字迹,細密的針腳,仿佛傾注了少女無限的相思之情,那兩個字是“亭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