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已經偏西,隻剩下最後幾束微弱的銀光從窗口灑入。給迷宮投下了更多的陰影,映入你眼中的每一樣東西都仿佛會向你撲過來。
忽然你被一股巨力重重地撞到一邊,孫霄漢魁梧的身軀已經跑到了你前面。現在你成了落在後面的那一個,你與那些東西之間沒有緩沖了,你仿佛感到有一隻隻冒着寒氣的手向你伸來,與你的後背隻差毫厘間隙。你覺得你從出生以來從沒有跑這麼快過,然而,還是快不過前面的壯漢。你眼睜睜看着你們之間的距離在越拉越大,卻束手無策,人與人之間的差别不是努力就能夠彌補的,這個道理你很小時候就明白,他是南海海盜四當家,而你隻是一個無名小卒。
前方的孫百丈忽然跪了下來,你也幾乎做了同樣的事。命運真是件冷酷而又滑稽的東西,你們怎麼能夠想到,這條長廊會筆直地通向一堵牆呢。
孫百丈用家鄉話喊了一句什麼,你猜他可能說的是“完啦!”,你幾步沖到他身邊,焦急地四下摸索,結果驚喜地發現牆角陰影處還藏着一扇木門。
你閉上眼睛默禱,木門後面可别是另一堵牆,然後你一把把木門拉開。當看到門後面是一間壁櫥時,你激動得簡直要熱淚盈眶,你一閃身躲進小屋,未等你把孫百丈關在門外,他也鼓起蠻力擠了進來。
這裡的空間太小了,你們相互緊挨着,連轉身的餘地都沒有。門勉強是關上了,你也不知道從外面能不能看出來,你感覺自己像是躺在了一塊砧闆上,這扇門就是系着你性命的懸絲。
幾個呼吸後,雜亂的腳步聲出現在門外,你還聽見了粗重的喘息聲。這還真像是一條狗會發出的聲響。規律的僵跳聲也由遠及近,到達門前時戛然而止。
你雙腿打着顫,望向面前門闆的眼神無比虔誠,它現在是你靈魂的全部寄托了。那些東西與你就是一門之隔,你必須咬緊牙關才能讓喉嚨不發出哽咽的聲音。
然而奇迹并沒有出現,漫長的幾個呼吸後,木門忽然被重重撞擊了一下,之後又是連續兩下。你跟孫百丈像是婦人一樣發出驚駭的尖叫,慌亂中用手死命撐住門闆,你絕望地意識到你們已經成了甕中之鼈,什麼抵抗都做不了,這扇門闆在撞擊之下簡直就是紙糊的一樣。
孫百丈還在尖叫,聲調越來越高,你的情況也好不到哪兒去,那一刻的你成了一隻大腦空白的尖叫動物,除了撕心裂肺地表達着恐懼與無助,你什麼都做不了。
三次撞擊後,木門出現了一條裂縫,之後第四次撞擊讓裂縫擴張橫跨整塊門闆。你知道時間快到了,開始更加肆無忌憚的尖叫,因為恐懼而扭曲的臉上涕淚橫流,雙腿軟到幾乎承受不住身體的重量。
門闆上的裂隙分出好幾道岔子,距離它粉身碎骨隻剩下最後一撞了,孫百丈的雙手瘋狂地在門闆上摸索,他不知道應該去堵門上哪一塊地方,也就在這時,最後那一撞如期而至。
木門碎成了十多塊碎片向你飛了過來,你絕望地閉上眼睛,希望在臨死前保住最後一絲少得可憐的心智。
兩個呼吸過去了,什麼都沒有發生,你睜開眼睛,發現門外空蕩蕩的,什麼都沒有。你又轉過頭,身邊也不見孫百丈,這裡隻有你一個,但是你不再恐懼了。圍繞着你的一切都那麼平和,那麼安靜,充滿了你所熟悉的灰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