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鎮晚了一步,幾乎是在他擡起頭來的同時,十來個黑漆漆的人影忽然從船舷外翻了進來。即使被海草當頭包裹,捕頭仍然一眼就看到了他們凸在臉外的雙眼和尖牙密布的吸盤狀圓嘴。
水手們幾乎沒有做任何反抗就開始四散而逃。其中有個運氣差點的起跑太慢,被一隻怪人撲倒在地,那東西的嘴嚴絲合縫地吸在水手脖子上,不用細看就知道它正在用一排排尖針似的牙齒鑽削着受害者的血肉。
說時遲那時快,隻聽“啪”一聲脆響,怪人扔下獵物連退了好幾步,他的頭上多了一道缺口,腥臭的黑血正在潺潺流出。
怪人凸出的眼睛依舊黯淡無神,也不知能不能看到襲擊他的捕頭,高鎮甩了甩烏金鐵尺上腥血,重新立好門戶。
唐棄這是第一次看到名捕高鎮的兵器,乍看上去與普通公門中人所用之物形制上并無不同,隻是更少些圓潤,多些方正。然而剛才的雷霆一擊已經讓唐棄發現,這個捕快的兵刃要遠比普通鐵尺沉上不止三四倍,倘是他用上真力,隻消一擊,“墨舟”的桅杆恐怕就要應聲而碎。
那怪人受了重創,卻反而激起殺性,它抓下身上一把海草朝捕快擲去,同時鼓起餘力,箭也似沖向高鎮。
不良人身子一偏避過海草,回身時怪人正好竄面前,他也不站工架,飛起一腳便把怪人踹出五六丈。
不良人面對的大多是下三濫的江湖盜匪,各種陰險惡毒的伎倆他們更是司空見慣。所以公門中人臨敵都是用最簡單最有效的招式,鐵尺排顱專為一擊将人打昏,而後面跟上的那一腳則深得不良人踢門緝盜的精髓。
與此同時,唐棄也以指代劍逼退了一個沖上前的怪人,想來自己學了半生劍術,臨陣時,卻是十次有八次沒帶上劍,正在心中酸楚,一隻肥手拍上了他肩頭。唐棄轉頭看去,薄羅圭正笑嘻嘻地對他展開外袍,露出裡面琳琅滿目的彎刀:“随便挑一把吧。”
這真是要瞌睡來枕頭,唐棄欣喜之餘便想找一把最長最直,與劍最相似的兵刃。結果一圈看下來,發現每一把刀都彎得像是故意在跟他鬧别扭,臉上不禁又泛起愁容,薄羅圭顯然看出了他的心事,抽出一把新月細刃:“來,這把最适合你,”他臉上全是内行的從容,“又輕又便宜。”
唐棄接過新月刀,剛好看見之前被逼退的怪人卷土重來,他習慣性地随手一抖,結果挽出的雞腿形劍花差點沒把他的鼻子氣歪了。緊接着,仿佛是為了進一步刺激他,一道白鍊當空洩下,毫無阻滞地将怪人一劈為二。
唐棄手握彎刀尴尬地站在死屍前,他旁邊的薄羅圭悠然翹起拇指:“半城霜!好劍!好劍法!”
師凝連看都沒看他們一眼,轉身又朝被追趕的魚一貫跑去。薄羅圭望着她霜仙也似的背影,露出贊許而又猥瑣的笑容。這時,他的肩膀也被人按住:“怎麼啊?你不出手嗎?”那人理了理虎裘,“你的刀都是擺設呀?”
“還輪不到我出馬。”薄羅圭笑着擺擺手,同時,目光轉向舯樓那扇從來不打開的窗戶。“你的水手就要被殺光了”他心中暗道,“我就不信,你還能在裡面坐得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