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小子啊,你下手真黑啊!”馬婆蹒跚着走過來,一臉氣勢洶洶的樣子,“你還敢殺人啦?”
别以為被人按在地上的滋味很好過,當你的臉蹭在泥裡,吸氣一口比一口艱難,我保證你一刻都堅持不下來。我也是這樣,僅僅幾個呼吸的功夫,我就痛苦得幾乎流出眼淚。然而說也奇怪,事到如今,我反而冷靜了不少。我知道逃跑已經不可能了,要動手的話,我也不認為能打得過張廣定。于是我強掩心中的慌亂,惡聲回敬道:“你們吼什麼!二枝指使傻子害死浩氣盟譚女俠,她是罪有應得!”
張廣定果然被我鎮住了,他向來是三人中最沒用的,潑皮躊躇地看向老妪,氣勢上已經矮了不止半截。馬婆一臉狐疑俯視着我:“這是庾冰的意思嗎?”
我咬着牙冷哼一聲:“庾大俠讓我去二枝家裡把她找來,結果她竟敢反抗!我是為庾大俠除害,你要是不滿意,我們可以一同去找庾大俠論理啊。”老妪明顯瑟縮了一下,她當然不敢直面庾冰。我見馬婆丢了氣勢,立刻乘勝追擊:“你們兩個為什麼在這裡?啊,我明白了,是遊轸不放你們進去對不對?”
張廣定臉上立刻浮現出狼狽與仇恨交織的表情,我想他一定自己也知道,從頭到尾,隻有他自己一廂情願地把遊轸當做同夥。
“少廢話!殺了人了你還敢這麼張狂!你就不怕我們報官?”
我哈哈大笑:“我不怕!我殺賊有功,為什麼要怕!倒是你們,為什麼替惡婦二枝出頭?難道跟她是一夥的嗎?”這番話當然隻是我窮途末路下的無賴攀咬,馬婆不可能看不出來,但是眼下我除了胡攪蠻纏也沒有其它辦法,更何況,我真的不怕報官,在這種地方待久了,誰都不怕報官。
“夠了,”張廣定忽然插進來,他用急迫的眼神看看馬婆,又看看地上的二枝。我忽然覺得氣氛有些不對,似乎潑皮手上的力氣也收斂了不少。
馬婆俯下身,老臉湊到我面前:“小子啊,二枝的東西是被你拿走的吧?”
“什麼東西?”
“不要裝蒜!”老妪暴躁地連跺好幾下腳,“你從二枝家裡拿走的東西啊!”
我一臉茫然,身旁的張廣定急不可耐地幫着解釋:“是魏家送給二枝的寶貝!當年二枝風風光光擡回家的,全村人都看到了。我們剛才去過二枝家,從床下隻挖出她男人跟一個空箱子,本來的東西……本來的東西是不是你去二枝家的時候,被你拿走了!”
我心中一動,這兩人一定是走投無路,覺得魏家留下的寶貝,或許可以救自己一命,所以他們剛才破門闖入二枝家翻找過,但是一無所獲。刹那間我心裡飛速轉過了好幾個念頭,惡婦死前的話猶在耳邊:“這世界上,真有一些事是你我像一輩子都想不通的……”那個原本裝在箱子裡的,二枝的假男人到底去哪兒了?是不是人一死,那個東西也不在了?我不知道,這世界上有些事情我想不通,而且一點也不想弄明白。
“快說話!”張廣定怒道,“不說殺了你!”
在那一瞬間,我忽然有了一個主意,這個念頭不但瘋狂,而且幾乎沒有成功的可能。隻是我沒有時間挑剔了,回想起來,我的選擇一直不多,這一路,我都是一步步賭下來的。
我狠狠瞪了張廣定一眼:“行了我說,拉我起來!”
老潑皮聞言,把我從地上輕易提了起來,張廣定就是仗着這一身蠻力做了一輩子無賴,他的悲劇在于,他隻能當一個打手,一直當到像條老狗一樣被人抛棄。
“東西在哪兒?”馬婆陰聲問,“别想耍花招。”
“東西,我放在别處了。”
老妪雙眼一亮,她一定是直到現在,才完全确定二枝手上真有寶貝:“說,放在哪兒?”
“寶貝……放在……”我深吸一口氣,讓語調盡量平和,“放在祠堂,譚梨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