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斯琉璃雲雲,其實,隻是江湖上好事者的訛傳,白慕仙的右眼确實被打瞎了,卻從未摘除。”庾冰抱歉地笑了一笑:“當時,古兄見你一門心思要查白慕仙,就用這個流傳頗廣的傳聞逗弄你一下,唉,他可沒什麼惡意……”
矮個子也上前拍拍我肩膀:“魏家兄弟,那時是我不對,你莫要見怪啊。”
我看着他們,傻愣愣地點着頭,我知道我應該生氣,但我卻隻是感覺無力,這三個人的聲音忽然變得飄渺極了,仿佛它們來自很遠很遠的地方。
“對了,老魏。”庾冰繼續說,這時他的表情已經嚴肅了許多,“你既然自小就終日出入宋大夫家,那你有沒有發覺,他與尋常男子不同?”
“尋常男子”,我不懂庾冰為什麼會用這四個字,不祥的預感當頭罩了下來,但我還是暗地咬着牙,心裡生出倔強。我已經見識過了命運的荒誕,現在我倒要看看,它究竟還能荒誕到什麼程度。
“因為,呃,白慕仙,可能是一個,陰陽人。”
我看着庾冰的嘴在動,但後面的話我都沒聽見,我的耳中隻有陣陣轟鳴,仿佛灌入了全世界的嘲笑聲。
“陰陽人……怎麼……成為采花賊的?”我艱難地問出這個問題,懷疑自己會不會在崩潰下奪門而逃。
孔星侯臉上露出厭惡的神色:“魏兄,江湖上的怪異與離奇,超出你的想象啊。白慕仙的行徑,我們實在羞于啟齒,隻能告訴你,她不能人道,卻依然是采花賊。我們之前沒有告訴你,是因為這隻是一種可能,還不能夠确定。”
我不知道自己是什麼表情,隻是感覺自己的全身都麻木了,有一刹那,我甚至想拉着他們去村尾的廢井,當然,我還沒有瘋到這種程度。
我站在他們面前,有一種赤身裸體的錯覺,天地仿佛都在旋轉,而且越來越快,我唯一能做的,就是繃緊身體,因為我害怕一動就會癱軟在地上。這一刻,我忽然意識到我決不能跟着這群人走,我跟他們從一開始就不是一路人。
正在這時,丁結骨走進屋内,手上拿着一副長卷:“孔先生,這個你漏在房裡了。”孔星侯略顯遲疑地接過長卷攥在手中,神色變得有些凄涼。
“老孔,這是什麼?”庾冰問。
“還記得在魏家老樓裡,我答應譚梨,替她畫一副’血眼龍王’蕭沙像嗎?”孔星侯手撫長卷,眼圈已然紅了,“現在畫成了,人卻不在了。我原本是存心不想看到它,怕睹物傷神,才把它留在這裡。”秀才頓了頓,又擡頭安慰村長:“丁老丈莫要在意,你還畫給我也是好心,反倒我把東西留在别人家,過于唐突了。”
說罷,孔星侯展開長卷,三人望着畫中男子,久久不言,似乎是在悼念故人。此時我站在他們對面,魂魄早已飛出九霄雲外,縱然知道’血燕龍王’是天下少有的奇男子,可哪還有看畫的閑情。
丁結骨卻湊上前,掃了眼畫中人物,忽然“咦”地一聲:“這,這不是’白衣先生’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