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搖搖手指頭，一揮手，原本低垂着頭的十八'人'重新開始向前行走。
他懶懶的往後又靠了靠，長腿避開木屑，避不開，蜷着腿坐直了。
“靈石對我們而言沒有任何用處，在這裡，就是需要鬼晶。一萬鬼晶已經是我打過折的，若是你掏不出，用别的東西來抵也行。”
說完，一寸寸的将白書甜從上打量到下，然後露出了還算滿意的表情。
他擡手，指了指白書甜：“用身體來還怎麼樣？”
“？”
妄大步上前，擋在了白書甜的面前，皺眉看着男子，銀眸微暗：“這個不行，還有别的方式嗎？”
男子點頭：“有，當然有。”
“去競技場，若是赢了，一場比賽就能賺不少，你們兩的話，應該會很受歡迎吧。說不定可以加錢？”
“好。”
“不行。”
白書甜拒絕了，競技場，這聽着就不是什麼好去處。
看着這人還算好說話，白書甜索性放開了些，禮貌且乖巧的詢問。
“前輩，不知道還有别的辦法嗎？”
“别的辦法，我說了兩個你們都不選，我還能有什麼辦法？”
男子攤攤手，一副無可奈何的模樣繼續道：“這鬼界能賺錢的法子可不多，更何況你們兩人還是活人，不被察覺被其他惡鬼吞食都不錯了，我願意介紹工作給你們也是我善。”
“鬼界？！”
“嗯哼~”
不知不覺，轎子還在走。
随着越發的深入，走過街區，踏入橋上，湖水沉靜看不見底，橋中一鼎大鍋，一位老婦分發着碗，看着經過的'人'一個個的喝下。
牛頭馬面鐵索勾魂，沒了街區的燈火照耀，昏暗中，那些還維持着死時模樣的鬼魂疑惑的回頭，待看清轎子上的男子時，趕忙低頭避開。
也有鬼魂嘶吼着想逃，可下一秒，卻不知從哪伸出了無形的爪子，将其拉了下來，然後引入地下，一朵鮮紅的沒有葉子的曼珠沙華緩緩綻放。
他們的目的地，都是不遠處那高墜的一處大門，門頭懸挂各樣的人畜頭顱，那空洞的眼朝下，看得人是心底發慌。
白書甜張了張口，有些語塞。
“我們，是死了嗎？”
可是修道之人，死的話一般不都是魂飛魄散嗎？
所以你們剛才根本就沒有聽我說什麼是吧！
男子内心狂吠，想罵人。
“你們還活着，但是你們入了鬼界，時間一久，也就死了。”
“不要想着離開，這裡離不開的，若你們博學一些，應當也聽過鬼界的名頭，這是與你們那邊截然不同的另外一個世界……”
“說起來，你們叫什麼？”
聊了不少，名字倒是忘了問了。
白書甜急忙道：“我叫白書甜。”
“妄。”
“？狗叫什麼。”
妄：“……這是我的名字。”
男子攤攤手滿不在乎的回應：“好吧，你們可以叫我鬼離，身份嘛，算是鬼界的一個大老闆。”
“而原本呢，我是在遊街看我自己的産業的，但是你們從天而降，吓走了我的租戶。當然了，這都是小事情，但這轎子的錢，得賠我。”
“不想去競技場的話，可以考慮前一個，也就是我說的，用身體來還。”
見兩人又要拒絕，鬼離壓下手安撫道：“不是你們想的那種，我做的可都是正經生意。”
“有多正經？”
白書甜不太信，都要用到身體了，還能是個什麼正經的生意。
鬼離笑了笑，沖着白書甜眨了眨眼睛道：“等下到了你們就知道了，放心并不難，而且這件事對你們也有好處。”
“不過，我倒是好奇，你們來這裡，是做什麼？”
“我們，是來找人的。”
“找人？”
鬼離愣了下，紅眸眯起，了解了。
若是這樣的話，事情倒是更有趣了。
一路上，鬼離大發善心，講述了不少關于鬼界的信息。
而正如他所言，剛一下轎，感受到活人氣息的衆鬼就跟瘋了似的沖上來，隻是卻生生的停在了距離幾米的位置，沒敢再上前。
轎子停在了一處殿前，殿高近百尺上中下各三層由大到小，大門敞開，門上雕着黑白無常手持鈎鎖，地闆似是石闆鋪成，每塊石闆上都有莫名的字體紋路，或沾染着鮮血或墨汁。
時不時有鬼出入，或瘦或強，相同的是，他們手中都拿着一張單子，步伐匆匆不知在忙些什麼。
中間一座圓台，台裡幾個小鬼手速極快的寫着東西。
有人瞧見鬼離進來了，慘白的臉挂上笑就迎了上來。
“王……王老闆，今天怎麼有空過來了？”
嘴裡的話滾了個遍，在鬼離的瞪視下改了稱呼。
王？
白書甜疑惑的看向鬼離，不是姓鬼嗎？
“我，全名，王鬼離。”
鬼離面上的笑都快要維持不住了，在白書甜追問之前，趕忙道：“是，今日無事，來看看。三樓，送些帖子上去，我這兩位朋友想接點活兒。”
小鬼連連應是，指引着三人往樓上走。
等上了樓，進了隔間，鬼離坐下後這才說了此行的目的。
“這裡，是鬼界的閻王殿。”
“？閻王殿？”白書甜愣住，這按道理來說，閻王殿一般不都是閻王辦公的地方嗎，而且閻王呢，沒見着，倒是見到了不少來去匆匆的鬼魂。
鬼離又不知從哪兒摸出來了一個酒盞，倒上一杯清酒，晃了晃，臉上滿是驕傲的神色：“自然，如今時代在進步，這閻王殿自然也有改革。”
“這裡雖說是閻王殿，可實際上現在卻是事務處理辦的形式，所有鬼魂遇到的事情，都可以在這裡發布，然後填寫好報酬，再由其他能解決的了事情的鬼魂接取。”
“方才你應該有看到，他們所拿的那些紙張便是名為閻王帖。”
貼上會書寫要求以及報酬難度等，接取後除非魂飛魄散，不然不能放棄。
畢竟鬼界鬼口太多了，通過這種辦法倒也能消耗一二。
福禍相依，風險共存，這很正常。
“你們要找的人，我大概有些頭緒，不過在那之前，你們得先将一萬鬼晶還我，到時候我再告訴你們。”
“不能提前說一下嗎？我願意加到兩萬鬼晶，隻要你能告訴我我師父他們在哪兒。”
白書甜追問道，師父失蹤太久，這鬼界又危險，她着實不放心。
鬼離搖搖手指，“不可以哦~做人做鬼都要講究誠信，講究先來後到，我知道你急，但你先别急。”
“你也知道，這裡是鬼界，身為活人，若是待的久了，你們的生氣斷絕，就會死。當然，好的一點是，即便你們是修真者，也不會魂飛魄散，而是會成為鬼修。”
“至于能待多久。”鬼離看了看白書甜，又看了看妄，“你的話，86天，你的話不到一個月吧。”
白書甜疑惑：“我的怎麼有零有整的，為什麼他就一個月？是因為實力差距嗎？”
“不是哦。”
鬼離放下酒盞，他身子往前探了探，手指勾住了白書甜的下巴，暧昧的蹭了蹭。
那雙豎瞳望着她，顯得格外的深情。
“因為我會幫你，所以你可以待的時間更久一些。”
“……”
“我十六。”未成年。
鬼離的手一僵，強撐着沒收手。
“那又如何，兩年而已，我等得起。你長得還算合我心意，不如你答應與我成親，我就免了那一萬的鬼晶，而且還能幫你找到你想找的人如何？”
剛見面，相處還不到半個時辰。
白書甜對此不做評價，此人要麼是渣男，要麼就是另有所圖。
撫開鬼離的手，白書甜笑道：“謝謝前輩擡愛，不過我們剛才相識，還是需要些時間熟悉的。”
“自然。”鬼離不予置否。
剛巧，門被打開，方才那小鬼抱着一堆閻王帖進來了。
“王，王老闆，這是最近的帖子，您先看看，不滿意了我再給您送上來。”
“行，知道了，下去吧。”
帖子一一展開，從白，黃，金，紅分為了四個顔色，而上面的任務也是從簡單到難。
白書甜随手拿起一張，“幫眼盲耳聾的李婆婆找到她丢失的大門牙？”
“第九層油鍋地獄希望有人來幫自己代為受過百年？”
“隔壁李老頭竄稀，放屁跟打雷似的，要求想辦法給堵着？”
“……”
白書甜沉默了，這些帖子，看着也不像是她能處理的了的。
妄也在瞧，隻是默默地将有的帖子挪到了一邊。
一陣挑挑揀揀之後，桌子上僅剩下六張，一白三黃一金一紅。
“這幾個，還行。”
鬼離自然也知道這些閻王帖是什麼德行，能挑出來一些，已經算是不錯了。
随手拿了一張，待看清上面的任務，不由得挑了挑眉頭。
“你們要去做這個任務？”
“夜探鬼王府？”
唯一的紅色，報酬确實是高昂，可這任務，确實讓他忍俊不禁。
要不是閻王殿有規矩，他倒想知道究竟是誰那麼大膽！
“隻是挑出來，不一定去。”
白書甜還在研究，因為有些任務真的讓她摸不着頭腦。
而且，這零零總總的，除了鬼離手裡的那個，其餘的加起來遠遠不足。
可，要從哪些剔除的裡面在挑，難。
“哦。”鬼離放下閻王帖，好心建議道：“既然如此，這紅帖不建議你們接哦，鬼王可是整個鬼界的王，就你們兩個小卡拉米去了，估計剛進門，就小命不保了。”
白書甜歪頭，看向莫名驕傲的鬼離：“前輩跟鬼王，很熟嗎？”
“當然！”
那不廢話，他不就是鬼王嗎？
“我說了我可是大老闆，鬼界我的生意可不少，跟鬼王認識不是自然的嗎。”
“哦……”白書甜也沒說信不信，不過，一萬鬼晶，看似不多，但就這一個任務幾塊幾十的，這得湊到猴年馬月去。
更何況，最多他們也不過隻能逗留一個月，一個月的時間，要湊夠一萬，還得尋找師父的蹤迹。
難，難上加難。
但這位王老闆，或許可以幫幫忙？
白書甜眼珠子一轉，屁股一挪就坐到了鬼離的旁邊。
“前輩~”
聲音低而柔，與平日她說話的語氣完全不同。
妄猛地一打眼就看了過來，銀灰眸子裡滿是震驚。
“前輩，可有更賺錢的法子？您是大老闆，應該路子很多的對嗎？而且，您也知道，我們是大活人的，待不了多久。”
“您的轎子還要修的吧？一萬鬼晶對您來說不多，可對我們，真的有些困難。”
乖乖的昂着頭，大眼睛忽閃忽閃着，那雙黑色的眼眸中唯有鬼離一人的身影，伸出手，指尖捏住他的袖口，晃了晃。
說實話，這幅模樣有史以來隻有楊天宇見過，至于其他人，那也是沒有機會。
鬼離哪兒見過這一招，鬼界是美人無數，可向來都是惑人妖娆的做派，撒嬌，倒是讓他有點喜歡。
咳嗽一聲，順着白書甜的晃了晃，這才開口道：“啊，也不是沒有别的法子，此次帶你們來這裡，除了是因為接閻王帖可以賺錢以外，還有一件事，需要你們幫忙。”
“什麼事？”白書甜松開手，忽視掉鬼離遺憾的眼神，問道。
“我需要你們，去一趟苦海。”
說着，鬼離取出一張閻王帖，紅的發紅，都快發黑的顔色。
“鬼界的邊緣，是苦海的位置，那裡任何鬼魂都不能靠近，而我，需要你們前往幫我取一樣東西，隻要東西到手，我就免了這一萬鬼晶。此外，我還可以幫你們找要找的人。隻是離開的話，你們得自己想辦法了。”
白書甜接過閻王帖，上書記載着關于苦海的地段注意事項等等，詳細到進入前的每個邊角都有描述。
鬼界苦海，苦海無邊，不知源頭，不知去向。
但所有靠近苦海的鬼魂，都會被苦海吞噬，不論實力高低。
而鬼離，則需要白書甜前往，幫他取回苦海對岸的，劍突。
他的劍突。
“劍突？”白書甜反問道：“你說的劍突，是一把劍？還是什麼？”
“我的……骨頭。”
鬼離摸上心口，那裡是虛幻的一團氣體，可隐隐的，卻是缺了一塊。
“骨頭？你的骨頭又為何會遺失在苦海對岸？”
白書甜不解，既然是鬼魂去不得的地方，這麼重要的東西又怎麼會丢到那裡，而且重點是，鬼魂，也會在乎自己的骨頭嗎？她這一路看下來，可是有不少缺胳膊少腿的。
鬼離沒有解釋，隻是攤攤手，“反正，就看你們去不去了，若是不去也行，就這些任務，興趣夜夜不休，一個月，指不定能來得及？”
“我們，考慮下可以嗎？”
白書甜沒有貿然答應，這鬼界才剛來，一切都還不清楚，就算這人開出的條件誘人，可畢竟初識。
她還是得，先想一想。
對此鬼離沒有意見，有警惕心是好事，他幾百年都等了，也不差這幾天。
“可以，你們慢慢考慮，我不着急，而在你們考慮期間，衣食住行由我安排，也算盡一下地主之誼？”
“不用了，謝謝您。”
“我們二人，想在城裡轉轉，畢竟也算是第一次來鬼界，多少還有些好奇。”
“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