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公裡而已,沒走多久兩人就到了。
正如南星道人所言,靠近後就隐隐察覺到了禁制的存在,村口處兩顆高墜的槐樹,看年歲已有百年。
白書甜站定,視線往裡望去,一切就如同她在上空看到的那樣,燃着燭火,看似平和,隻是又虛幻一些,景象模糊。
圍繞着村子邊緣,走了一圈又一圈,沒有動靜,甚至連雞鳴狗吠的聲音都沒有,寂靜的讓人心底發慌。
“看不出什麼。”
白書甜跺跺腳,臉色沉了沉,也不知是這禁制太好,她什麼都察覺不到。
看着那像是攔路虎一般矗立着的槐樹,深吸了一口氣:“我進去看看,你在這裡等我。”
“?”
妄愣住,一把把住了白書甜的胳膊。
“你要進去?裡面現在是什麼情況都不了解,那南星道人是巅峰的實力,都差點有去無回。”
白書甜知道,可若隻是在外面待着,這看來看去也沒有意義。
而且,不是有他給的旗子嗎。
“沒事,我就去看看,很快就出來,隻要不碰到裡面的村民就行。”
“你怎知他說的是真是假!”
妄不同意,他不想白書甜冒險。
白書甜毅然,她不想因為自己一時的膽怯,又錯過了營救的最佳時機。
兩人僵持不下,良久,妄輕輕地歎了口氣。
“我也去。”
他妥協了。
抓着白書甜的手微微松了松力道,沒有放開。
“我也去,有個人一起也有個照應。”
“不行。”
白書甜想都不想就拒絕了,這裡面危不危險都不知道,她一人進去那也是因為是她師父,出了事她理應如此。
可他跟着,算什麼。
欠人情,是她最不喜歡的事情。
“你在外面待着,我真的很快出來,我保證。”
“不行。”
妄油鹽不進,原本松了些的手又握緊了,白書甜順着他的力道往前走了兩步,兩人距離極近。
“你别鬧好不好,我自己有保命的手段,難道你想讓我到時候救你嗎?”
“我沒鬧。”妄眉毛皺起,面罩下的臉上滿是執拗:“你别忘了,你欠我一命,就算是我跟着你進去,你救我也是應該的。”
“??!”
你聽聽,不是你聽聽,你這不無理取鬧嗎!
“你有病啊?”白書甜沒忍住。
“嗯,對。”
妄承認了。
“你不讓我進去,但腿長在我身上,我跟着你,如果我丢了,你記得找我,畢竟你還欠我一次。”
氣,很氣,看着這張蒙着面隻能看到一雙眼睛的臉更氣。
白書甜踮起腳,頭往後仰,然後再向前,用力!
咚的一聲。
妄恍惚的後退,摸上了自己的額頭。
“行,你小子,那你可跟好了别丢了。”
最好是給你丢了,讓你長長記性!臭小子!
白書甜甩開還被抓着的手,手腕疼,頭也疼,礙于面子還不能揉。
轉身,大步往前,走了幾步發現後面的人沒跟上來。
“走啊?愣着做什麼。”
妄喃喃的道:“疼。”
“我怎麼不疼?大男人家家的,嬌氣!”
妄看着白書甜發紅微腫的腦門,沒敢再吭氣,跟了上去。
以槐樹為界,一踏入,那原本在外面看到的景象便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平和之下,像是喪屍圍城,狹窄的道路上零零散散的行屍走肉。
屋檐破碎,院門大開,陣陣陰寒的氣息撲面而來,仿佛能滲到骨頭裡。
收在懷中的黃色旗子散發着微弱的熱量,白書甜避開靠近過來的小孩子,不過她的腰,手中還緊緊地抱着一個布娃娃,可她的臉卻滿是灰敗之色,呆滞的漫無目的遊走。
而這般大的孩童還有不少,卻在最懵懂的年紀,變成了這般模樣。
也不知,有沒有恢複的可能。
漸漸往着南星道人所說的那個溝邊行走,越是靠近,陰寒氣息就越重,似乎都凝聚成了實質,化為猙獰巨大的骷髅頭,無聲地咆哮驅趕。
白書甜頂着壓力往前兩步,然後又被吹走一步,再繼續下去,更是寸步難行。
“我們還是走吧。”
妄攏着衣服,前方鬼氣彌漫,甚至連看都看不清,若是一個不小心踩空了,可就完了。
雖說着急,但以他們的實力,也急不了一時,還是等釋空宗來了之後再做打算。
白書甜抿了抿唇,看着那濃濃的鬼氣,無奈的歎息。
“行,走吧。”
師父金丹期都應付不了,她也不過是剛築基,還帶着還未築基的妄,先離開,後面再想辦法。
兩人就此放棄,轉身回程,隻是這還沒走出兩步,又退了回來。
原本空曠的後方,不知何時悄無聲息的圍滿了村民,那一雙雙白茫的眼睛定定地落在他們身上,随着他們的動作前後左右跟着。
“這是,怎麼回事。”
白書甜取出木筆,一臉防備謹慎的拉過妄。
她們剛進來的時候都還好,這些村民也都沒有察覺到他們的蹤迹,可現在看來,明明沒有碰到,為什麼他們會都在這裡。
懷中的旗子還散發着溫熱,說明禁制并未消失。
村民還在靠近,一步一步,将兩人的空間愈發壓縮,直到後腳一滑,妄趕忙攔住了白書甜。
“不能再退了,後面是溝崖。”
“那現在怎麼辦,打出去嗎?”
這些村民不見攻擊,也不知實力,僅憑着他們二人,能過得去嗎。
但,能不能都得試試看!
白書甜擡手,刃字訣直接打了出去,力道并不大,隻是抱着試探的心,可在靈力貼上那村民後,像是被無形的氣體吸收,頓時消散。
突然被驚擾,那原本安靜的村民頓時狂暴,嘶吼着沖了上來。
以刀對敵,妄趕忙擋住,可刀劍下的皮肉堅硬無比,铮的一聲便彈了開來。
“禦筆飛不了,這裡是禁空的!”白書甜急的直跺腳,四周全部被村民圍滿了,根本逃不掉。
“打出個出口,我們趁機離開,隻要破開這層人海,就能順利出去。”
“你說的輕松!”白書甜氣急,這事兒她不知道嗎,可問題就是怎麼打出個出口。
一字訣中雖也有隐藏的辦法,可前提是,遠距離,且不能靠得太近,這些村民都已經快要貼臉了。
一時之間僵持不下,村民傷害不足,但卻纏人的緊,而且包圍圈還在不斷的縮小。
白書甜咬唇,難道又要用天書嗎,可是天書第一卷的能力,她也不能确定有用。
若是無用,她靈力耗空,到時候可是大麻煩。
可現在顧不得想那麼多,轉頭找妄的身影,試圖叮囑一下讓别距離自己太遠别用靈力,然後就發現。
“?嗯?!人呢?!”
就在剛剛,很不巧的,妄被撞了一下,然後又很不巧的,他腳下土松了。
然後,甚至連喊都來不及喊一聲,就掉下去了。
怎麼說,心情很複雜,原本進來時說的話不過是在置氣,可現在竟然成真了,至于白書甜找與不找,都行。
畢竟是他自己要求跟來的,後果也該他自己承擔。
“你有病啊!!”
衣袂飄飄,白色的衣衫在灰蒙蒙的鬼氣中格外的顯眼。
耳邊的辮子也被風吹動,發絲淩亂,卻也遮掩不住眼底的急迫。
她速度比他更快,再一眨眼,她拉住了他。
沒開口說話,因為風會進嘴,但她眼神已經能刀人了。
千防萬防,生怕出了意外,可不曾想這意外來的當真是有夠意外的。
妄想開口但透過風聽得并不真切,隻能默默地閉上了嘴,安靜等待落地。
摔是摔不死的,隻是這滞空的時間,有些過于的長。
兩人對視一眼,随後調整姿勢往下方看去。
濃濃鬼氣之中,似有星星點點的光芒亮着,在黑霧中一閃一閃。
難道說,是師父他們?
他們還活着?
叮叮~
铛铛~
鈴铛響。
一行鬼,行路上。
百鬼遊街,諸神退讓。
金色銅錢紙漫天飛舞,白色燈籠懸挂房梁,黃色的旗帆高高舉起,揮動着緩慢前行。
各式各樣,腦袋破碎胸口大開瘦的可憐,或高或低的怪'人'聚集在兩旁,嘴裡發出嗚嗚的聲音,行跪拜禮。
他們目光所向之處,一頂巨大的轎子被十八'人'托舉着,白紗遮掩,頂端八角各挂着鈴铛,随着動作,一上一下。
裡面坐着一位,手中捏着酒盞,縱然轎子颠簸也依舊穩如泰山的男子。
他嘴角微勾,一雙血色的豎瞳掠過外界,掃視一圈,然後擡頭停住了。
噔噔!
鑼聲響起,緊跟着的,鼓聲敲響。
從天而降兩道人影,直接砸穿了他的轎頂。
原本熱鬧的景象頓時凝固,所有聚集在周邊的鬼魂一擁而散,僅剩下擡着轎子的十八'人',低垂着頭大氣都不敢出。
“啊好疼。”
白書甜喃喃的起身,從高處掉了下來,就算是修道的人也免不了皮肉之苦。
隻是,沒她想的那麼疼。
被墊在底下的妄感覺後背好像被什麼刺中了,顫抖着想起來,然後一眼,就看到雙腿岔開坐在自己腿上的白書甜。
視線在兩人貼合之處頓了頓,整個人都開始發燙。
“你,你先起來。”
“啊?這是哪裡,你又是誰?”
聲音太小,白書甜沒有聽到,看了眼周圍,然後落在了那斜躺在軟榻上,周邊一堆木屑破爛的男子身上。
男子臉上依舊挂着笑,隻是越來越假,看着面前這兩位難舍難分的不速之客,良久。
“呵呵。”
男子一雙紅眸,面容長得正統俊朗卻又被上挑的眼尾破怪了氛圍,顯得邪肆。長發随意松散,被紅繩綁着,一身黑色玄衣上紅線勾勒惡鬼紋路,随意的敞開着胸口,露出性感的胸肌。
“我是誰?”
“我還沒有問你們兩位,又是誰?”
男子手中的酒盞輕晃,反問道。
他這路走的好好的,突然天降兩人把他重金打造的轎子給搞塌了,這可是鬼器,第一次用,就直接毀了!
沒有第一時間将這兩人給殺了,已經是他心善。
“抱歉,弄壞了你的東西。”
白書甜不好意思的笑笑,總算是站了起來,但腿還是不穩,伸手去拉地上的妄,結果又差點摔倒,然後被妄一個擡腳踹住了腰。
此刻兩人的姿勢更怪了,男子忍着怒火,他倒要看看這兩大活人到底搞什麼名堂。
“你别踹,有點疼的。”
“不踹,你就倒了……你先站穩了。”
“我好了我好了,這裡還有人呢,你能起來嗎?背後有傷?吃點藥?”
“……沒事,我自己有。”
看着白書甜總算是站穩了,妄才收了腳,将自己背後的木刺拔出來,吃藥恢複。
但他的眼睛由始至終都在關注那坐在一旁的男子,一手忙活,一手摸在儲物袋,随時防備。
這溝渠之下,竟然會有一座城池,而且這人,看似渾身上下毫無靈力,可總讓他覺得危險。
“忙完了?”
男子笑道,對妄的警惕根本不放在心上,反倒是白書甜,更受他關注。
“抱歉,前輩。”白書甜也笑,伸手不打笑臉人,她恭恭敬敬的對着男子颔首行禮。
“我們不慎從上面落了下來,砸壞了您的東西,我們願意賠償。”
此次出行,靈石管夠,這轎子看着也不貴,應該花不了多少。
“是嗎?”男子一口飲盡剩餘的酒,将酒盞丢掉,好說話的點頭:“行,賠吧,上品鬼晶一萬,賠了此事就算了了。”
“一萬,鬼晶?”
“是的,怎麼沒有嗎?”
當然沒有了,鬼晶是鬼界才會有的東西,雖然不知道這兩大活人哪兒來的,但他們要是有了才怪。
紅色的豎瞳興奮的緊縮,他可是很久都沒有找樂子了。
白書甜掏了掏自己的儲物袋,都是靈石,哪兒有什麼鬼晶。
她為難的看着男子,不好意思道:“這,前輩,那個靈石可以嗎?我願意出兩萬的靈石。”
“不不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