妄聽着他的哭訴,良久,良久。
“那,我們逃吧。”
逃出這座大山,逃出這裡,去外面的世界,不論如何,也不會比現在過的更糟糕。
他一直沒有離開,也是因為不放心留下他一人。
若他願意,他們可以一起走。
白書甜站在一旁,看着兩人,磕到了。
然後視線相對,妄看向了她。
“你……一起走嗎?”
“嗯,可以啊。”
白書甜點了點頭,反正她的目的也是帶着妄離開,走便走了,而且這個名為眠的少年身上,也有妄的錨點。
既然已經決定,就不再耽擱,可惜現在是白天,若是貿然離開定然會被察覺。
時間定在今晚,夜深後在村口樹下集合,屆時離開村莊。
至于路線,妄早有準備。
無數個日夜,他都想從這裡離開,隻是每每要出發之際,卻又放心不下眠。
眠擦了擦眼淚,點點頭道:“好,我準備準備東西,我們晚上見。”
擦好了藥又百般叮囑,三人揮手告别,白書甜兩人便也離開了。
不是不想讓眠現在就離開這裡,但他卻說是有東西需要拿,隻能先收拾收拾,等晚點集合。
“外面的世界,是怎樣的?”
“嗯,跟這裡也沒有太大的差别。”
“但,會比你在這裡要更加自由,你可以看看各式各樣的風景,過你想過的生活,跨過山渡過海,遇到更多的人,也會遭遇不好的事情,但總能得到解決,因為會有人陪在你的身邊,或許走或停。”
“你會開心,過的幸福。”
四目對視,白書甜的眸光溫柔的不像話。
妄愣愣的與她對視,喃喃的開口,聲音有些幹澀:“你,認識我,對嗎?”
“是。”白書甜沒有否認。
這沒什麼不敢承認的。
她看着妄認真的問道:“那麼你覺得,你與我之間,是什麼時候認識的呢?”
“是未來嗎?”
妄的手指在顫抖,他看着白書甜有些難以置信,可若非如此,她又怎會認識他,一切的一切都仿佛有了解釋。
“未來的我,怎麼樣?”
“未來的你啊~”
白書甜彎起了眉眼,想使壞,“你妻妾成群,有好些個夫人呢,孩子都生了百八十個,而我就比較可憐了,與你相遇之時倒是暗戀過你,可惜你沒看上我。”
“可能是時間久了吧,那個時候你倒是不蒙面了,隻是外出的時候會帶着面具。”
話語半真半假,看着妄半信半疑的眼神,還帶着幾分驚恐,白書甜都快忍不住了。
她嚴肅着臉,繼續道:“不信嗎?我說的可都是實話,可能是在這裡待久了物極必反吧,你後面倒是報複性的收了不少美人呢~”
“你,在亂說。”
妄羞澀後便冷靜了,她眼底的笑意都快蔓延出來了。
而且,他自己是個什麼樣的人,他清楚的。
按耐下心髒的跳動,不去戳破這陌生的情感,别過眼轉移話題。
“那,我們現在去哪兒,距離晚上還有些時間,不如,去外面看看?”
村莊之外,是層疊的密林,他們得為今晚的逃跑做好準備。
白書甜自然不會拒絕,穿好妄給的鬥篷,兩人背着背簍就往外走,中途遇到了人,但似乎對他們都敬而遠之,倒也省的麻煩。
他們這些少年,隻要還沒有成婚,便每日都要上繳糧食,從少到多,一直到成婚以後。
白書甜跟在妄的身後,看着他身體靈活的在林中穿梭,想了想也沒有動用靈力,跟了上去。
如同山間的鳥雀,兩人速度極快,剛開始妄還放慢了速度,直到發現白書甜絲毫沒有停頓的跟上,這才繼續加速。
背簍中的食物很快滿了,不過半個時辰,妄便停了下來。
目光所及,是一處瀑布山泉,他摘下背簍放置在一旁,淌着水往裡走。
這處是他早就發現的一處通往外界的山洞,穿過山洞再走十裡,跨過一道山,便能離開。
唯一困難的便是那座山。
山脈極高,山勢險峻,他曾經試圖上去過,可越是往上,風雪交加,腳下難行。
嘗試過幾次後他便暫時放棄了,打算着準備些東西,過幾年再試試看。
但是現在,怕是等不及那個時候了。
“所以,我們要爬山嗎?”
白書甜訝然的看着這從下至上幾乎望不到頭的山脈,在往上霧氣缭繞,郁郁蔥蔥的樹木蔓延遍布白雪,這麼高的山,若是一個普通凡人爬,不知道何時才能翻過。
而如果沒猜錯的話,當時的妄,那個還小的少年,便是通過這種途徑逃離的吧。
妄點點頭,他看向白書甜。
與之族中其餘女人不同的瘦弱,皮膚白皙,看着比他們這些男人還不如。
“我會照顧好你的,放心,我嘗試過,隻要能熬住山頂的冷,我們很快就能逃走。”
隻是有一點,他準備的保暖衣裳不足,他等下還得想辦法在搞一些才行。
“放心吧,我沒有你看到的那麼弱哦。”
白書甜笑道,看着認真思考的妄,伸手,摸了摸他的腦袋。
即便是沒有修道,即便是生在這樣的環境中,倒還是一個乖巧的少年啊。
不過,“你應當多多注意你那個朋友才是,他看着身體有些虛弱,若是登山,不知道能不能堅持的下來。”
這點妄自然也考慮過,原本的話,若是眠婚後生活幸福,那個女人真的對他好也罷,他也能自己放心離開,即便是在山脈之上出了意外,那也是他的命數。
可現如今,要帶着除了他以外的兩人,其中要考慮的事情就多了起來。
抿了抿唇,妄也不願在耽誤,看着白書甜道:“我可能得回一趟我的住處拿些東西,你在這裡等我?”
“嗯,也行。”
白書甜答應下來,主要是她有點好奇,這山到底有多高,等到妄離開後,沒多猶豫,運行靈力開始登山。
山脈連綿,由下往上,她速度飛快,不過幾瞬而已便到了半山腰。
而奇怪的是,剛一跨過雲霧,一股莫名的壓力便席卷而來。
若不是她反應快,估計早就腿一軟滾了下去。
白書甜皺了皺眉頭,看着還是望不到盡頭的山頂。
這地方,有古怪。
那頭,妄離開後便悄然的潛回了村。
房間内其餘的男子都不在,也省的他來回忙碌,将床闆掀開,床闆下藏着兩套厚厚的衣衫,還有專門打磨的長棍。
原本都是給他自己準備的,一套穿一套備用以防萬一。
想了想,将東西取出,又去村外藏好,準備去村内的布店在買一些成衣,到時候幾套縫在一起,勉強也能裹身。
時間流逝,很快天色便晚。
眠忙完之後,便帶着東西回到了白書甜所在的瀑布内,隻是在遞東西的時候,發現她身上的氣息冰涼的吓人。
“你這是?”
“啊,體質就是偏涼,剛才又碰了水,所以有點冰。“
白書甜解釋道,實際上,是她嘗試了登山好不容易爬到了山頂,在感應到自己放置在山下的禁制被觸動後趕忙下來,身上的寒意還沒有散去。
妄默默地掏出一副厚厚的棉絨的手套,示意白書甜擡起手:“這個,你帶上捂一捂,等下若熱了在脫掉。”
白書甜點點頭,伸出了自己冰涼泛紅的手打算接手。
妄沒給。
“這個,不好帶,你别動。”
手指觸碰,冰的妄頓了頓,但卻認真的垂着頭,将手套戴在了她的手上,纖細的指被毛茸茸的觸感覆蓋,隻是指縫間還有些距離。
妄五指伸了進去,明明隔着厚厚的布料,卻莫名的像極了十指相扣。
看着認真調整的妄,白書甜眸光微閃,還是沒有戳破這件事。
畢竟她是無所謂了,可毫不意外,若是她說破,害羞的反而是這個家夥。
伸出手,淡然的看着眼前的少年忙碌。
而她殊不知,在那黑袍之下,是藏着的早已通紅的雙耳脖頸。
帶好了手套,妄說話的聲音都變得沙啞了幾分。
将東西藏好之後,天色也差不多了,領着人便往回走。
“我們該走了,去村口那邊等眠來。”
白書甜嗯了聲跟上,外面的天色還在黃昏之時并未徹底昏暗,等着妄将采集的東西送回去,兩人這才藏身樹後,等待着眠的到來。
而這一等,便是兩個多時辰。
比之之前約好的時間要更晚,等到妄心中不安,抿了抿唇道:“我去看看,你在這裡等我。”
白書甜想跟,但,她的視線看向了不遠處懲戒堂的位置。
那裡的錨點波動,越來越明顯了。
“你去他家看看,我去那邊找找。”
說完也不等妄反應轉身離開。
兩人一起确實也快些,而且她有自保的能力也是女子。
沒多思考,妄趕忙往着眠的住處跑。
懲戒室的方向,白書甜幾下便到了,還未推開門,便能感應到裡面待了不少人。
“看看,看看,都說了!那個小子是禍害!自出生便害死了自己的母親,這種男子,早就該死了!”
“現在說那麼多又有什麼用!?”
“身為一個男子,不好好學習勞作,不學着怎麼伺候妻主,竟然還想誘拐其他的已婚男人出逃?!到底是哪兒來的膽子,真的是瘋了!”
“先不要急,不要急,之後有的是時間懲罰,但是現在,得先等等。”
裡面的交談聲沒有半點壓制,在白書甜的耳中更是無影遁形。
她聽着那些話語,驚訝于他們怎麼會知道妄要逃走,更奇怪為什麼既然知道,卻并不着急将人抓回,而這件事,到底是怎麼走漏的風聲,當年在妄還年幼時,又是怎麼逃出來的。
而三個錨點,為何又會有一個在這裡。
擡起手,白書甜緩緩地推開了門。
瞬間,無數的視線扭頭,直愣愣的轉了過來。
“抱歉,叨擾了。”
目光掠過那懸挂在牆壁上,滿滿當當三面牆,刑具用具,各式各樣她一個現代人,見過世面的,都覺得驚訝的東西。
原來,是這樣嗎,所以不希望她看到?
妄一路往眠的住處跑,但沒跑出多久,就看到了急匆匆的背着包裹的少年沖了出來。
“妄,妄,快走,快走。”
少年抓着妄,趕緊着就往村外跑,喘着粗氣,掠過了村外的大樹。
“等等,她還沒來。她也去找你了。”
“我,找我?”
眠被拽的停下,黑夜之中,那雙眼閃過不忍與糾結,可緊跟着卻又掠過愧疚。
對不起,但他,也不想的。
“沒事的,我們先走,他發現了我要出逃,現在已經追上來了。”
“快走,不要在這裡待着了。”
妄看了看白書甜方才離開的地方,想了想,在樹木之上刻下已去二字,才跟着眠離開。
那個地方,她去過,若是沒等到自己,定然會察覺跟上來。
若是,若是沒有。
他等送走了眠,會在回來的。
一路的奔波,妄做好了決定便帶着眠往着瀑布的方向沖。
他早已做好了萬全的準備,那個路徑也沒有人能發現,隻要穿過山洞,他們就可以從這個地方離開,去到外面,過想過的生活。
就像她口中所說的那般,看遍長安花,看盡人間事。
“妄,我們,真的必須要離開嗎?”
眠忍不住開口,黑色的鬥篷将他全身都遮掩,未有那雙眼眸,低垂着,讓人瞧不見情緒。
“若是不逃,你會死的。”妄皺眉道。
“那你呢?”
“村裡的男子不都是這樣的嗎,我若是死了,也是怪我自己命不好,沒有擇嫁良人。但是,你不一樣,那個女子我瞧着對你極好,你若是嫁給了她,會比現在更幸福不是嗎?”
“村長說了,外面的男子比我們俊朗帥氣厲害的多。你若是帶她離開的話,到時候被别的男子吸引了去,可怎麼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