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睿變回了人形，他視線從自家師兄大老虎的背影上收了回來，他師父的隐身訣落在他倆身上，兩人都隐去了身形，桂睿歪頭看向他師父，就瞧着楊瑾嘴角上揚，眼裡顯出幾分興味。

桂睿猶豫了一下，還是張口說道：“是師兄選的獵物有什麼不對嗎？這兔子妖怪也開了靈智，但不過枕頭大小，師兄到底心善……”

“呲……”楊瑾一聲輕笑從鼻息裡傳出，他側眸看了眼小徒弟，擡手摸了摸這孩子的狗頭，右手落了下去，兩手揣在一起，墨藍梅花暗紋箭袖衫雙袖子把雙手攏了起來，“這是我爹給我上的第一課，今日也教教你們。”

楊瑾沒再解釋，身形一閃，無聲落在樹梢枝丫上，桂睿撓了撓頭，擡頭看去。

白虎悄然行走在林木之間，寬大的腳掌踩在綿軟的腐殖層上，李佑安走到茂密的灌木後，身子匍匐下來，視線透過灌木的縫隙往灌木後的山坡看去。

山坡上一片綠意盎然，陽光透過稀疏的雲層，陽光有些刺眼。白虎眯着眼睛，山坡上的那群兔子正悠閑地享受着悠閑的午後。山坡上被兔子挖出了許多坑洞，想來這些坑洞裡路徑相通，是它們躲藏的安身之處。

這些兔子分散在各處，有的低頭專注地啃食着鮮嫩的草葉，有的懶洋洋地趴在地上，有的活潑地蹦跳着，偶爾停下來嗅嗅地上的野花，或是用爪子輕輕撥弄着草莖。

楊瑾眸眼一動，視線落在遠處岩石上蹲坐的那隻兔子身上，這是隻上了年紀的老兔子，灰白的兔皮上泛着一層瑩潤的光芒，老兔子蹲在那裡，長耳朵豎得老高，警惕着四周的動靜眯着眼睛，雙眸閃着靈動的光芒。

李佑安按在地上的爪子緊了緊，這些兔子明顯也開了神智。但他壓根沒注意，這老兔子眯眼朝樹叢看了過去，就是李佑安所在的方向。

老兔子張嘴，“無聲”叫了一聲。

戲耍吃草的兔子們在老兔子張嘴的一瞬間身子一僵，緊接着，卻又紛紛放松下來，吃的吃，玩得玩，趴的趴。

袋裝小龜擡手扒拉扒拉他師父的衣襟，楊瑾擡起手，把巴掌大的小龜從袋裡取出來，就手托放在肩上，小龜感受到籠着他的一圈空氣牆，舒服的趴蹲下去。

桂睿踮踮腳，剛發出一聲鼻音，就聽着他師父說道：“别說話，看。也該讓你們長長教訓。”桂睿一愣，睜目看去。

成年老虎與這些枕頭大小的兔子相比簡直就是一個龐然大物，桂睿盯着隐藏在茂密樹叢裡的白虎，目露不解，他師兄那麼大一隻老虎，對付這些小兔子不得是信手拈來？

白虎伏低身子，他有些緊張，他幾十年做的都是人，第一次以這樣一種角度盯着他的獵物。

潛伏暗處、瞄準目标、奔跑襲擊，李佑安覺得自己學會了。

李佑安一動不動，他隐藏在茂密的樹叢裡，樹叢邊一隻兔子也沒有，他也是看過《動物世界》的人，他的身手在敏捷，也追不上能夠一閃逃入兔子洞裡的兔子。

近處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響，白虎的耳朵動了動，李佑安凝眸看去，一隻兔子正“吭吭”地吃着青草，左邊那隻灰色的兔子歪着頭，這是隻皮毛油滑膘肥體胖的年輕兔子——是一個極好的獵物。

灰兔子盯着樹叢看了幾眼，複又低下頭去，湊近一根青草，“簌簌”地咀嚼着青嫩的草葉，它咽下嘴裡的青草，後腿一蹬，朝着樹叢蹦了過來。

就是現在！

白虎肌肉繃緊，他像一道雪色的閃電般撲了出去。然而就在他的利爪即将觸及最近的那隻兔妖時，地面突然塌陷。白虎猝不及防，重重地摔進了一個深坑。

摔到坑底，震起了一陣灰土，李佑安這才聞到淡淡的血腥氣味。

等等，等等！喂！

“吱！”一聲刺耳的尖叫聲從那隻老兔子嘴裡傳了出來，摔得七葷八素的白虎掙紮地從坑底爬起來，“哪裡來的坑洞？”幹枯的草葉還在簌簌地往下掉，李佑安仰頭看去，心裡卻是一緊。

哪裡來的坑洞還不明顯嗎？這些兔子挖的！

各種花色的身影從四面八方湧來，從坑邊探出尖小的頭來，“吱！”尖利的聲音再次穿透空氣，李佑安仰頭看向坑邊，就看着那些兔子幾乎在同時張開了嘴，妖力鼓噪起來，鋒利的冰淩幾乎在同時形成。

“簌！”

“刷刷刷！”冰淩化作利劍，朝着坑底的白虎射了過去。

他中了圈套！

李佑安心頭一驚，這些兔子竟然早就發現了他的蹤迹，而且，他成了這些兔子的獵物！而這些兔子斂息凝神，他現在才發現，它們最次的也有練氣的修為！

桂睿目瞪口呆，半晌才回過神來：“我的天！”他看向群起而攻之的兔群，仰頭看向他師父。

楊瑾擡手，摸了摸自家徒兒的小腦袋。

冰淩化作箭雨，隻劈頭蓋臉地淋了下去，李佑安反應也很快，凝實的靈力護着周身，就聽見“噼裡啪啦”的冰淩破碎的聲音，他一躍跳出深坑，卻發現自己數百隻兔妖團團圍住。

不是開了神智的妖獸，而是兔妖——這些兔妖已經化形，保持着兔子的特征，卻能用後腿直立行走，它們的毛皮化作短襟的樣子，遮着下半身。

這些兔妖悍不怕死地撲了上來，李佑安揮爪擊飛幾隻沖上來的兔妖，但更多的兔妖前仆後繼地湧來。他們配合默契，有的負責吸引注意力，有的則趁機攻擊白虎的要害，也不過幾息功夫，李佑安就覺得自己覆蓋在身上靈力護盾有了破碎的迹象。

身上傳來的陰影刺痛讓李佑安駭然心驚，兔妖覆着妖力的木刺一下下刺向他的身子，隻聽着“咔嚓”一聲，他靈力護盾碎得幹淨。

就在此時，李佑安直覺後頸汗毛直豎，他本能快于理智地往旁邊躲閃開去，隻見一隻毛色灰白的老兔妖身形合着一把刀，化作一道閃電，朝着的脖頸襲擊而來。

李佑安一躍而起，白虎一躍跳上半空，趁着朝他撲來的兔子離他尚有半步的間隙，白虎爪子一動，手裡就多了雷符。雷符虛空浮着，被李佑安按在爪下。

“五雷五雷，步步相随，大鬼雷霹，小鬼雷槌，五雷一開，霹靂電光茫，雷光顯萬丈，雷響打妖精，吾奉雷聲普化天尊勒令，神兵火急如律令！”

李佑安爪下靈力湧動，那兔妖豎瞳驟縮，“吱！”厲聲尖吠一聲，就瞧着那群朝着李佑安撲過去的兔妖在聲音落下的一瞬，以比沖過去還要快的速度倒退開來，仿佛潮水一般湧進了山坡上挖掘的洞穴裡。

那老兔妖仰頭看了眼天空，隻見天光消失，墨黑烏雲轉瞬翻滾聚集，層層疊疊，湛藍的天幕一息之間變得昏暗無光，自天際壓來的重力讓它手腳都動彈不得，手裡握着的刀仿佛有千斤重一般。

它哀叫一聲，握着刀的手倏然落下，眸光深沉地看了眼青草蔥蔥的山坡，閉目等死。兔群消失無蹤，卻從山坡地底深處傳來聲聲回應。

李佑安瞧它這模樣，心下不忍，但雷光湧動已然從高空劈下，金色閃電如同斬人頭顱的長刀瞬息間就到了老兔妖的頭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