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佑安眼睛一花,就看着一道墨藍身影出現在他身前——是師父——楊瑾揚手一揮,隻一下将引下的天雷打散了。
李佑安感覺一股溫暖的力道包裹住他,他就飛了起來,白虎無措地張了張四爪,肥尾巴豎起來擋住肚子,他給師父揪着後頸皮拎在了手上。
楊瑾左臂兜住小老虎,擡手一抛,一個素白瓷瓶落在地上,老兔妖膽怯地睜開眼,眼前早已空無一人。
它努力平複呼吸,開啟靈智的眼睛蓄滿眼淚,身邊響起“簌簌”的聲音,族群裡的同族圍在它的身邊,用濕漉漉的鼻子在拱它,老兔妖伸爪拿起那個瓷瓶,拔掉瓷瓶的木塞,它低頭嗅了嗅。
一愣——族裡最有見識的兔妖認出這是一瓶化形丹。
再說李佑安那邊,白虎崽子趴在自家師父的手臂上,頂着他師父的手,摸頭的力道恰到好處,楊瑾從雲上落下,站在湖邊小亭邊,李佑安四爪落地。
楊瑾瞧着他大徒兒變作人形,垂着頭,半晌擡起頭,拱手一禮,聲音帶着一點鼻音,顯得很乖:“我記住了,師父,必不會忘。多謝師父教導。”
強者為尊,弱肉強食,制敵為先,保全自己,不可輕視,不得自傲。
楊瑾沒笑,面上一派正經,他當年不也被坑得鼻青臉腫,還要愧疚自責地表示謝謝爹爹。
想想天真可愛的自己,怎麼也得後繼有人吧。
孩子嘛,自己經曆過的總是記得更清楚。
桂睿站在他師父的肩上,也小聲說道:“我也記住了。”
“拿着。”楊瑾擡起手,說道。
李佑安下意識伸出手,嘴裡問着:“拿……什……”麼?
翠綠的小龜落在他手上,桂睿在師兄手裡動動四蹄,他懵然瞅向他師父,楊瑾吩咐道:“去水裡抓點河鮮上來,我在岸上等你們。”
李佑安頂着他師父的打量,聽着他師父說:“隻吃鹿肉我怕你們招架不住。”
鹿肉乃補腎壯陽之上品。
……
東海龍宮派來仆從的手藝不得不誇,炙烤的鹿肉,炖湯的河鮮,隻吃的兩個小徒兒食指大動,贊不絕口。隻是倆小徒兒不解,他們吃的杯盤狼藉也不見哪吒的影子。
楊瑾瞧着倆徒兒的動作,說道:“别看了。”
李佑安一愣“啊?”
楊瑾聲音帶着濃濃笑意:“跟我來。”
楊瑾沒再解釋,隻放下筷子,他擡手一彈,指尖一道靈光落在李佑安身上,李佑安看着自己隐去身形,師徒三人穿過石徑,直往小院走去,剛一進花園廊門,李佑安跟着他師父,院子裡人聲嘈雜,人來人往,這些人都穿着飛龍衛的制服。
李佑安蹙緊眉頭——發生了什麼事情嗎?
楊瑾穿廊過院,院裡的飛龍衛對他視而不見,他直接走到小院書房門口,書房房門打開,李佑安擡頭看去,就瞧着一個與他自己長得一模一樣的人昂首挺胸地坐在書桌之後。
桌前飛龍衛恭敬禀告事務:“……卑職連周圍三縣五鄉查清本地失蹤人口,失蹤人口俱已造冊,奉造冊人口至土地城隍廟宇,上告天知。”
李佑安看着桌後的“李佑安”擡眸朝他們這邊瞥了一眼——這個應該是哪吒三太子了吧——變化身形的哪吒張口問道:“本官從那孽龍龍宮裡尋來的花名冊子可都落實了嗎?”
楊瑾擡手,摸了摸他徒兒的頭。
楊瑾見狀,解釋道:“為你煉化身上法陣花了将近半月,次日就有飛龍衛找上門來問你該如何處置邗溝河神之事,哪吒叔變成你的模樣,下到河裡,尋摸來供奉孽龍的諸地妖物,又聯同城隍、土地,處理後續事宜。”
“回大人的話,”那人回禀道:“此事卑職已告知諸地飛龍衛駐守,有三處妖怪被您誅殺,花名冊上所登二十七處别處妖物已有十二處被殺,三處被俘,共有十八處妖物了卻幹系,今日卑職到此,為的就是那餘下九處妖怪的事情。”
“李佑安”手撐着桌面,問道:“哦,是為何由?”
“回禀大人,”飛龍衛小卒恭恭敬敬:“這九處妖怪登記在冊,然各地派人去找,皆尋不得蹤迹,各地上禀京師,飛龍使李大人傳得号令,讓小的告知大人,飛龍使大人已經上告天子,明日就有聖旨下達。”
“有何旨意?”
“聖上會冊封大人為九州除妖使,提調九州飛龍衛駐守各處事務,飛龍衛各地縮地法陣随大人使用,得便宜行事之權,若有人妖勾結之事,不必禀告京師,查得罪證可就地處置。”
哪吒手撐着下巴,嘴裡應了聲:“哦,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來人恭恭敬敬退了下去,哪吒側目瞧向自家小孩,楊瑾帶着他兩徒兒安靜站在門口,哪吒頭歪了歪,打了個哈欠,開口說道:“邗溝的事已了,天兵下凡囚了一批河鮮,該罰的已罰,該殺的會殺,聽說竈王爺打算開個私廚,原想着吃一頓再走。”
楊瑾聽着竈王爺要開私廚,摸大貓虎頭的手一頓,眼睛一亮,接着就聽哪吒說道:“不過,現在罷了,我天上還有事,先走了。”
他哪是下凡來玩的,他是送上門的苦力——哪吒想着,這活誰愛幹誰敢,反正他不幹了——他可幹了三個月,一日不休。
玉帝老兒差遣他前都要給他封個大官,妖是他殺人,功勞落那小屁孩身上——九個妖怪,毫無蹤迹,人間還用不了神通,他哪吒的命也是命。
說罷,也不理自家小孩有什麼反應,身形化作青煙消失無蹤。
他是天上的神仙,又不是給人間皇帝打工的牛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