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風紫煙醉酒後的話語中,風啟刀聽得出,她之所以這樣難過失意,是因為一方面她恨極那個白面書生,但另一方面,她又忘不了他,又因這種難忘,時常自我責難。
那一天,風啟刀把風紫煙送了回去。回來後,在自己房間的屋頂上,看着天上的月亮,靜靜坐了一夜。
大概一個月後,一天晚上,風啟刀無事,于是提着一壇梅子酒去附近山上,在山邊找了棵能夠俯瞰谷地的大樹,坐在樹上靜靜獨酌。風紫煙不會怎會知曉他在此,突然出現在他身旁,同他一起坐在樹上,望着下方亮着一些燈火的谷地。坐了一會兒,她突然搶過他手中的酒壇,将剩下的酒一飲而盡,然後把酒壇往身後一扔,感歎道:“沒意思!不會醉人的酒喝起來如同喝光水!”又笑吟吟看着風啟刀道:“話說,風啟,你什麼時候也愛上了喝酒?”
啟刀仍然目視前方,簡單說道:“隻是喜歡小酌而已。”
“小酌?小酌有什麼意思。要喝就要喝個爽快才叫過瘾!”
風紫煙眯着眼睛看了一會兒下方的谷地,突然轉過身看着風啟刀,或者說,看着風啟刀臉上的面具,然後伸出右手想要摘掉他的面具。
風啟刀頭一偏,一隻手捏住她的手腕,阻止了她,看着她,認真地說道:“不可以,紫煙。”
風紫煙抽回手,頗為不滿地笑了一聲,道:“你怕什麼?你的那張臉,我又不是沒見過!”
風啟刀垂下了眼眸。
風紫煙突然靠近風啟刀,溫熱的呼吸吹在風啟刀的耳畔,輕輕撫着風啟刀垂在身後的頭發,柔聲道:“風啟,你的頭發長得真好,比我的還要烏黑。”然後,似是不經意地,突然問道:“風啟,你現在還喜歡我嗎?”
風啟刀聞言,身體微微一僵。
風紫煙不再撫弄風啟刀的頭發,往前靠了一些,幾乎是在風啟刀的耳畔,帶着一絲柔弱輕聲道:“風啟,如果現在我可以讓你擁有我,你願意嗎?”
如果說,剛才風紫煙問他是否還喜歡她,風啟刀對此問題尚且有一絲不确定的話,現在,當聽到風紫煙的話後,風啟刀算是終于知道自己的答案了。
原來,他曾經喜歡的那個風紫煙已經在看到他真實面容的那一刻消失了。因此,他所喜歡的風紫煙,隻是那個十八歲以前、尚未見過他真實容貌,卻願意同他親近且不會覺得他醜的風紫煙。意識到這個真相,風啟刀隻覺心中有些疼痛。這是意識到有些珍貴美好的東西确實已經變成了回憶才會感到的疼痛。這是人生中不得不面對某些事物變成了遺憾時的疼痛。
風啟刀偏過頭,靜靜看着風紫煙仿佛帶着一絲醉意的旖旎雙目,平靜地說道:“紫煙,時間不早了,回去吧。我也要回去了,明天一早還有事要出谷。”
風紫煙繼續看了風啟刀一會兒,然後才挪開身子,笑起來,感歎道:“話說,老天可真會捉弄人。有好臉的不是人,是人的卻沒有好臉!”說完,一個閃身,轉眼人就消失不見了。
風啟刀繼續坐在樹上,一動不動,心裡彌漫着一絲暗淡。直到離天明隻有一個時辰了,才閃身從樹上離開。
風啟刀将銅鏡放回藤架,再次整個兒地沒入水中,仿佛這樣,就可以将自己藏起來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