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個夜晚,他們仍然宿在樹冠中。而且,這個夜晚,巨型蜥蜴沒有出現,林中同白天一樣安靜。
又經過半日後,他們終于走出了迷霧森林。再次看到淡淡的金光灑在一片開闊的谷地中。谷地正中有一個月牙似的藍色湖泊,湖泊的周圍,開滿藍白相間的花朵。谷地四周的山巒,同樣不生植物,都是陡峭聳立的峭壁,隻薄薄覆蓋着一層綠苔。朝南的方向,有一條羊腸小道從山間穿繞而過,看不到盡頭。
啟刀和毛小豆站在谷口的坡地上,俯瞰着下方的谷地,沉默不語。不用開口,他們已經有了默契。在莽塱山中,越是看起來風景怡人的地方,越是要特别小心。
錨位磁蟲仍然能夠辨别方向,說明這個山谷并不是奇境。喚出飛行盤,也能正常驅動。
無心欣賞美景,風啟刀帶着毛小豆躍上飛行盤,準備越過山谷,進入那條羊腸小道。
剛開始時,一切正常。然而,當他們進入開着藍白花朵的區域,飛行盤瞬間失效,停在空中,飛快旋轉幾圈後,變回盤子大小的原型。風啟刀和毛小豆剛剛一驚,兩人便已經直直往下落。雖然他們飛得并不高,但距離地面還是有三四丈的距離,也許摔下去摔不死,但受傷恐怕難免,特别是毫無修為的毛小豆。于是,在意識到下落的瞬間,風啟刀連忙一把攬住毛小豆的腰,帶着她憑借修為旋轉着落到地面。
開闊的山谷,花明湖淨,雖然天空蒙着一層白霧,但不影響谷中風景秀麗。
待風啟刀和毛小豆落下後,才發現,整個谷中充溢着一股特别的香氣。不是常見花卉散發出的那種怡人芬芳,而是略帶一絲藥物氣息的苦辣香。兩人往大片藍白相間的花叢看去。
藍白相間的花朵,花型似鈴铛,半個手巴掌大小,開得密密麻麻,鮮活生動,沒有一朵發蔫枯萎的。手巴掌大小的葉片,顔色翠綠,有三道分叉,正面覆滿細小絨毛,背面長滿倒刺。翠綠的莖杆上,同樣覆滿絨毛。花叢不高,還未到人的膝蓋。
風啟刀看着從湖邊一直延伸、幾乎遍布整個山谷的花朵,若有所思。這些花朵雖然是他第一次見,卻覺得很眼熟,似乎曾經在哪裡見過。
毛小豆則忍不住,已經蹲下去,湊近一片花叢,聞了聞花朵的氣味,然後肯定道:“風啟,山谷中的香氣确實就是這些花散發出的。這種氣味倒是很特别,我還是第一次聞到。”
風啟刀聞言,轉身,連忙把毛小豆拉起來:“小豆,别聞!”但知道,這話已經說晚了。與此同時,風啟刀突然想起來,曾在哪裡見過這些花了。
他曾經翻看過師父風揚眉的一本《煉器寶典》,很厚的一本冊子,每一頁記錄一種煉器材料,圖文并茂,共記錄了數百種煉器原料。其中,就有現在圍繞在他們四周的這種植物:地鈴藍。此花因含有一種特别毒素,能緻人神志混亂、意識不清、産生幻覺,乃至陷入癫狂,做出非人之舉,因此,經常被用來煉制迷丹、迷霧、亂神水之類的邪門藥器。現在,這整片山谷都開滿地鈴藍,谷中還充溢着地鈴藍的氣味,先前他還在想,不知此谷又會存在或是出現怎樣的奇詭之境,現在突然反應過來,憑借這無數的地鈴藍,散溢不去的異香,這整個山谷便已經是個奇詭之境。
來不及跟毛小豆詳細解釋,風啟刀一把拉住毛小豆,急道:“小豆,我們快離開這裡!”話畢,拉着毛小豆就快步往前走去。
原本想憑借修為疾行,卻不想,剛調動體内靈氣,步伐就似鉛鐵一般沉重,好不容易才能邁出一步。心中暗急,但也隻能收起靈氣,自然地邁動步伐。
毛小豆雖不明所以,但見風啟刀神色凝重,也未多問,任由風啟刀拉着自己,往前趕。
剛走到狹長湖泊中間的位置,毛小豆一偏頭,驚道:“風啟,你看湖裡!”
風啟刀聞聲偏頭一看,頓時愣住了。
隻見原本平靜湛藍的湖面,不知何時,竟然升起了無數點點藍光。那樣的藍色,同地鈴藍花的藍色一樣,隻是還帶着一絲如水般的晶瑩光亮。藍色光點密密麻麻地從湖中升起,飄至空中,幾乎已将整個湖面上方覆蓋,雖然詭異,但也美輪美奂。
平靜的湖面突然出現巨大波動,湖心水浪翻騰。随着一陣水花高濺,一隻藍色長頸異獸突然從湖中飛出,扇動着巨大的兩翼,停在空中。異獸通體藍色,厚實堅硬的皮膚表面微微泛着熒光,無數點點藍光正從皮膚上升起。異獸兩肢粗壯短小,但指抓堅硬鋒利,橢圓的眼睛很大,同樣是如湖水般的晶藍色。
風啟刀和毛小豆都愣在了原地,一時忘了挪動步伐。這樣的異獸,他們還是第一次見。不覺得害怕,隻覺得,帶着一絲神奇驚異的美。
異獸突然仰天長鳴一聲,繼而猛然振動雙翼,一陣飓風帶着無數藍色光點、夾帶着水汽就朝兩人撲面而去。
根本來不及避讓,也無處可躲。隻能用手稍稍一擋,但并無多少效果。兩人同時被飓風掀起并朝後倒去。還來不及起身,密密麻麻的藍色光點已經迎面落下,逐漸将兩人覆蓋。
毛小豆隻覺得吸入了一股極為濃烈的異香,異香中還帶着一絲湖水的冰涼感,然後,意識就漸漸模糊。在即将閉上眼的瞬間,她聽到有人在喊自己的名字,有些急切,但聲音缥缈,仿佛來自很遙遠的地方,仿佛來自記憶的深處。她閉上了眼,同時,心中湧起極大的哀傷。
“小豆、小豆!”
悲切而痛心的聲音一聲聲自耳邊傳來。
果真是有人在呼喚自己的名字。
毛小豆悠悠醒轉過來。
一個熟悉的人影,一張清俊的面容,此時,急切而心痛地看着自己。見她醒來,那張面容上的急切有所緩解,露出一絲欣慰的笑,兩行清淚順着眼角流下來。
“山白師兄?”雖然身體疼痛,但毛小豆仍然心感安慰。山白師兄果然沒有丢下她,他來找她了。她剛想擡起手,去摸摸山白師兄的臉,告訴他,不要難過,她沒事她很好。但手臂完全使不上力來,兩隻手腕在火辣辣地疼痛。這才想起來,她的手筋已斷,雙手已廢,她已經被人送出了青松門山門。原本還想擠出一絲笑,卻不想眼淚忍不住流了下來。
“小豆,不要哭。别怕,有師兄在。”古山白将毛小豆抱起靠在他懷中,用手将她的眼淚拭去,然後握住她的右手腕,準備查看她的傷勢。接着,面色大驚,連忙又重新試了一番,然後愣住了,“怎會這樣!小豆,你的手……”古山白驚詫而難以置信地看向毛小豆。又連忙握住她的左手。然後,整個人頹敗下去。許久,才轉過頭,滿目痛楚地看着毛小豆,“對不起,小豆!是師兄害了你!”話畢,把毛小豆緊緊抱在懷中,眼淚無聲地流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