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一小段狹長彎曲的通道後,前方突然出現一個封閉的石洞。石洞不大,正中靠後方,有一塊形狀不甚規則的紫色熒石台。由于這塊熒石台,整個洞中發着淡淡的紫色熒光。石洞中并非空無一人。此時,紫色熒石台上,正盤腿端坐着一位身着樹衣、白發披散、須眉俱白的老者。老者雙目緊閉,面容安詳沉靜,氣息全無。
熒石台上端然而坐的,顯然是一位已經逝去多時的老者。隻是由于洞中溫度極低,空氣幹濕适中,當然,也許還有其他原因,所以老者的肉身既未腐,亦未化,仍然保留着逝去時的模樣。
毛小豆先前沖進石洞,蓦地看到紫色熒石台上坐着個人,而且已不似活人,頓時悚然一驚,叫了一聲,急忙後退,撞到了趕過來的風啟刀身上。
看到熒石台上的人,風啟刀也是心下一驚。原先隻想過在這座山裡可能遇見各種奇精怪獸,卻從未想過會遇見一個人。
“别怕,小豆。”風啟刀說道,然後把毛小豆護在身側。
毛小豆也已經鎮定下來。同風啟刀一起,靜靜打量着前面的人,或者說,前面的肉身。
熒石台前,一柄烏黑的劍,深深插入地面石縫中,隻露着劍柄,正對後方已經逝去的人。黑劍的旁邊,放着一個發着綠色熒光的石盒子。
風啟刀上前,拿起綠色石盒子,打開蓋子,看到盒子中放着一封書信。書信是用某種樹葉煉制的紙,用某種特别的墨綠色液體寫成,然後折成四折放在盒子中。除開書信外,盒中還有一顆碧綠中帶着晶亮的藥丸,藥丸比龍眼還大一些。風啟刀拿出書信,展開,借着洞中紫色的熒光,把上面的内容讀了出來:
“餘嘗十七年前重返此山,初為取蛟血以成赤蛟劍。然,複進得此山中,途中際遇多有所悟,待複入此極陰之地,已知萬物無不依托天地之氣運化而生,人身如此,山中精怪草木妖獸亦是如此,終是放下初所求,赤蛟成否已非至重,專心在此紫熒洞中修煉,此去已是十七載。待餘今知,肉身時日将至,特留書一封,書餘在此因由,以破有緣來此洞者惑悟。餘在此洞中,嘗取神草煉制丹藥,但十七載隻得一枚,且隻五年效期。在此期間,以身血養丹,出極陰洞,往東南方覓得白石泉,可續複斷筋如初。洞潭中尚有一蛟,伏潭底已近千年,妖力強大,靈智通曉,實非我等修行者可降服,若遇此蛟,切記不可妄動殺機,否必引禍自身。切記!切記!風潛谷世稱狂人百林終書。人世XX年。”
風啟刀念完,兩人心中都沉甸甸的。同時看向紫熒石台上端然而坐的老者,默然肅立,心中俱是欽敬之情。
許久,風啟刀才複把書信折起,放回綠石盒子中,轉而拿起綠色丹藥,細細打量着。
這便是風百林在此洞中嘗試了多年才煉得一顆的丹藥。風揚眉曾說,風百林是二十年前重來莽塱山的,那也就是說,這枚丹藥現在效期已經過去了三年。想及此,不免暗歎他們此行來得時間湊巧,尚且趕在丹藥有效期間。
又看看毛小豆,想着她先前催促趕快離開此地,現在看來,是何其正确的決定。倘若遇上這千年妖蛟,以他現在的修為,根本不會是其對手。想風百林第一次來這裡,遇到的恐怕隻是一隻修為較淺的,所以經過一番苦戰,尚且獲得一絲生機。但并非每個人都會有這樣的運氣。
風啟刀想着種種前因後果,前由後緣,心下已了然,透着絲絲分明,不再糾結,準備先讓毛小豆取一些血,養着這枚丹藥,然後立即帶她離開。現在看來,此地确實不宜久留。
毛小豆的心情仍然停留在書信内容帶來的觸動中。看到風啟刀拿在手中的綠丹,隻暗歎這枚小小丹藥居然十七年才煉得一顆,該是多麼難得。直到風啟刀開口對她說話,才反應過來,有了此枚丹藥,她的手便可以醫治了,這才面露驚訝,接過風啟刀遞過來的丹藥,捧在手心裡,細細打量起來。
“小豆,按照風前輩信中所言,現在需取一些你的血來養丹,這樣才能将此枚丹藥帶出去。”說完,拿出特地為此行裝蛟血提前準備的密封囊袋,看着毛小豆道:“如果你準備好了,我們現在就開始吧。”
毛小豆終于從驚訝漸漸變成驚喜,激動得一時不知該說什麼好,半晌,才點點頭,把顫抖的左手伸到風啟刀面前。
風啟刀想了想,卻是擡起了她的右手,道:“這隻手目前也用不到,還是從這隻手上取吧。”說完,握住她的手腕,右手指尖聚起一道鋒利如刀的靈力,往她手腕上一劃,并立即把囊袋置在手腕下,讓湧出的血流入袋中。待所取鮮血能完全浸沒丹藥時,風啟刀往傷口上帶過一道靈力,血立即就止住了。風啟刀将袋口封緊,把囊袋放入毛小豆的包袱中。又從懷中掏出一小盒白色的外傷藥膏,用手指挑了一點,輕輕抹到毛小豆手腕的傷口上,這樣便不會留下疤痕了。
“好了,小豆,我們現在就走吧!”
“嗯。”毛小豆看着風啟刀,目光欣喜地點點頭。
二人正欲轉身離開,腳下突然傳來震動。兩人一驚,忙朝黑石地面看去。這才發現,那柄深深插入地縫中的黑劍,正在劇烈蜂鳴震動。但很快,蜂鳴震動就停止了,石洞中又恢複了原本可聞針落的寂靜無聲。
毛小豆和風啟刀不明所以,面面相觑。見不再有任何異常發生,便準備如常離去。
這時,伴随着一聲迅疾清脆的風嘯聲,黑劍突然從地縫中蹦出,懸在空中,劍身飛速旋轉起來。待旋轉停止,黑劍緩緩落下,最終停在了毛小豆面前。黑劍劍身不過一尺長,通身烏黑,隻劍刃處泛着銀灰色的光,并透着一絲紅光。
毛小豆困惑地看了風啟刀一眼。剛準備開口說點什麼,卻見前方紫色熒石台上原本端坐的肉身,突然緩緩升起。
兩人俱是一驚,風啟刀把毛小豆一帶,兩人立即退到洞口處,驚詫地看着石洞中此時正在發生的異象。
風百林的肉身緩緩升到空中後,便開始漸漸化為塵土。不僅風百林的肉身如此,連那個被放回了原地的綠色熒石盒子也一同飛到空中,開始塵末化。不過一盞茶的時間,風百林的肉身以及綠石盒子就全部化作了微塵。塵土盤旋飛揚在紫色熒石台上方,逐漸往中心聚合,最後化作一股塵帶,從空中飄揚着,往洞外飛去。
在塵帶飛經洞口上方時,突然傳來一陣清亮人聲:遇有緣人,了因果事,老夫今日終得去也,哈哈哈哈!爽朗的笑聲拖着長長的尾音,遊蕩在狹長的通道中,很快,就随着塵土一起消失不見了。
毛小豆呆愣在洞口,半張着口,還未從震驚狀态中回過神來。倒是風啟刀,震驚歸震驚,理智也還未失去,立即帶着毛小豆趕至外面的巨洞。但那股塵土早已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不過,還有樣東西并未消失。便是那把黑劍。
風啟刀稍一偏頭,就看到黑劍穩穩地跟着他們從紫熒洞出來了。不,确切地說,是一路跟着毛小豆出來了。此時,正懸在毛小豆後腦處,微微震動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