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還未亮,住在四方客棧的修行人就紛紛起來了。兩層樓的客房,共二十間,并沒有住滿。看來,此次前來的非門派修行人并不是很多。
不多時,房間門紛紛打開,一道道身影閃身而出,出了客棧後很快消失不見。
夜無虞他們也準備出發了。
洛清鎮還未完全醒來,否則鎮上的人就能看到難得一見的奇觀:無數道銀光從鎮子上方疾速飛過,往西北方向而去。倒是一些院落中的家犬,留意到天空中的異象,對着空中一閃而過的光亮,垂着尾巴吠叫不止。不過,修行人的動作都很快,不過片刻,鎮子上空就恢複了平靜。當東方的天際出現第一縷曙光時,小鎮也漸漸蘇醒過來,開始有了人聲。而此時,前往彘奔險境的修行人都已經在路上了。
辰時前,三人就到了照命殿。照命殿建在一片矮坡之後的樹林中,四周樹木環繞。先前他們還在空中時,就遠遠地看到,在照命殿之後,穿過一片茂密樹林,便是山壁聳立的連綿群山。群山被森林覆蓋,顔色深暗,範圍廣闊,霧氣蒸騰,即使在空中也根本看不到盡頭。
照命殿是一間極為寬敞的褐木灰瓦殿堂,正面廊檐下立着兩根粗壯的黑木圓柱,柱身上刻有符文,符文中銀光流溢。正面敞開無門,登上殿前台階便可直接進入殿内。
不過這一天,照命殿門前卻設了四道金光流溢的法陣。但凡前來的修行道友,以各自玉牌為鑰匙,将玉牌激活抛出,便可通過金光法陣,進入殿内,然後跟随玉牌的指引走到已經提前準備好的各自命燈前,先注入靈力激活命燈。這時,狀若蓮花的金銅色命燈,底座上會浮現出修行者的名字,同時出現一股銀色的靈力燈芯,再祭出一縷神識便可點亮燈芯。點亮的命燈,銀色的燈芯上,躍動着淡淡的藍色火焰,隻要命燈關聯的修行人生命無恙,藍焰便永遠不會熄滅。
雖然這天來人衆多,大概百多人,但照命殿内秩序井然,無人喧嘩。進入殿内後,夜無虞的玉牌将她引往殿内右前方。夜無虞的命燈在那裡的一座台架上。風啟刀和風紫煙的在旁邊另一座台架上。夜無虞點亮命燈後,看了一眼三層高的台架。下面兩層台架各擺放着三盞命燈,最上層正中單獨擺放着一盞,單獨擺放的命燈,底座上浮現“古山白”三個字。顯然,命燈是按照組隊擺放的,作為他們這一組領隊的古山白應該早就到了。
風啟刀和風紫煙也點完了命燈,他們過來,看了一眼夜無虞所在這組的命燈,然後風啟刀道:“走吧。”
他們從大殿右側後方通道走出去,到了後殿。兩名年輕弟子值守在那裡,見到他們,看着裝便知是非門派弟子,于是上前對他們行禮并指示道:“三位現在可以馭劍前往前方的結界入口處。到了那裡,玉牌會指示各位歸隊。”
三人道謝後,各自馭劍前往不遠處的險境入口處。
不過片刻,就看到前方幾乎高聳入雲的懸崖峭壁。峭壁前是一片經過修理并鋪設了石磚的半圓形空地。空地上方的半空中,懸着九柄周身流溢着靈光寶氣的靈劍。不同的靈劍下方,已經聚集着許多門派弟子。同照命殿裡的安靜不同,來到室外的弟子放開了些,都在相互交談議論着,現場氛圍顯得熱鬧。很多年輕弟子對此次集體前往彘奔險境心情激動,神色中難掩興奮,等不及地想要躍躍欲試。
剛進入空地上方,玉牌就從三人懷中飛出,朝各自所在隊的靈劍飛去。
“風啟,那我就過去了。”夜無虞同風啟刀說道。
“嗯。注意安全,無虞。”
夜無虞點點頭,便跟随玉牌朝第七柄靈劍所在的位置閃身過去。
夜無虞早已認出那柄周身散溢銀光的靈劍。那是古山白的靈劍。曾經在青松門時,她還用那柄劍練習過太青一百零八式。許多往事于是又點點滴滴地浮現上來。
古山白站在靈劍下方,正同旁邊一位年齡看起來要大些的門派弟子交談着。兩人看起來十分熟絡的樣子。
夜無虞在隊伍後方落下。緊跟着,又有兩人到來。這樣,他們這一隊連着古山白,一共七人,就已經到齊了。
夜無虞剛落下,站在前面正同戚雲琳和張怡秋說話的秦臻就看到她了,立馬熱情地同她打招呼:“夜姑娘,你到啦!”
夜無虞微微笑着對他回了一禮。張怡秋沖她一笑。站在一旁的戚雲琳,靜靜看着她,沒有說話,眼神中盡是淡漠。
後面到的兩位男子,看起來都是三十出頭的樣子,身着素色灰袍,走上前來,同其他人行禮并自我介紹道:“各位道友,你們好,我們是來自東南方五迦山自辟洞府修行的邢存志和賈清溪,在下邢某,旁邊這位是賈兄。幸會了。”
衆人也回了一禮,然後秦臻作代表,向兩人介紹了這個隊中的其他人。介紹到夜無虞時,兩人微微一愣,邢存志笑道:“夜姑娘,幸會,昨日你們到來,我們已在客棧中見過。”夜無虞于是想起來,昨天他們剛到時,正有兩人從樓上下來,還特意停留了一會兒,想看看他們是來自哪裡。想來,就是他們了。于是對他們回了一禮。這時,看起來比較斯文的賈清溪走上前來,對夜無虞道:“想不到夜姑娘年紀輕輕,已經是上乘修為,實在令人佩服。”
夜無虞剛想開口,戚雲琳卻突然開口道:“夜姑娘既是來自夜家寨,夜家寨又向來以煉丹入道,那夜姑娘在夜家寨修行,想來自是方便得很。”
此言一出,除夜無虞外,其他人都明白過來戚雲琳在暗指什麼,頓時神色微變,都替夜無虞尴尬起來。這一點,戚雲琳不提便罷,大家可以繼續假裝未從這方面想過,但既然提了,就不大可能假裝不明白。一個來自煉丹宗族的女子,年紀輕輕就突破了上乘修為,這難道不是吃了很多特制丹藥才取得的成就?
但偏偏夜無虞不明白衆人心中所想,因為她從未聽人說過,還可以靠吃丹藥來提升修為,因此也不知道戚雲琳的話另有所指,聽完戚雲琳之言,便隻是微微笑着坦然說道:“确實,在寨中修行還是很方便的,日常并無太多事打擾。”
衆人瞬間沉默。秦臻不免納悶,這個夜姑娘,不知是真傻還是裝的。如果是裝的,那也裝得太像了。
“修行界本來卧虎藏龍,入道之法也是千宗萬派,加之修行之人體質各異,個人努力也不盡相同,于門派之外,有人能夠取得優異成就,這本不是什麼奇怪的事。”
衆人紛紛往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
不知何時,古山白已經來到衆人身後。
戚雲琳的臉色瞬間變得蒼白。
秦臻忙道:“大師兄說的是。”
邢存志和賈清溪立馬上前,同古山白行禮并自我介紹。
雙方寒暄完畢,古山白看了夜無虞一眼,然後很快移開視線,對衆人道:“時辰就快到了,結界即将打開。在進險境前,有些事要同大家交代。此次進入險境,所為之事有二:一是尋找之前在險境身亡的門派弟子遺骸;二是,如果險境中果真出現了邪魔之氣,則需要大家通力配合,将邪魔之氣祛除。險境中的兇獸若中了邪魔之氣,兇性大發,在我等性命未受到威脅的前提下,仍以祛除邪魔之氣為主。此次進入險境,由我以及紫杉門的闫兄、火棕門的廖兄帶領的三隊,将直接前往境中的三疊水。三疊水曆來是險境中最為兇險之處,不但多大型兇獸妖物,環境亦是複雜多變,各位務必多加小心,切忌脫離隊伍擅自行動。此外,三疊水以北,有一條枯木死水河,以此河作為界限,河岸以北曆來屬于險境禁區,因此,任何人不得擅自渡過枯木死水河。各位身上的玉牌請妥善保管,若是在境中迷路走失,方可通過玉牌尋到各位。以上所說,請大家務必謹記。”
古山白停頓片刻,又接着說道:“現在,還有一事。邢道友、賈道友,”古山白看着夜無虞,猶豫了一瞬,才道:“以及夜姑娘,想請三位分别介紹一下,你們是擅長防禦、攻擊還是祛魔。”說完,先看着邢存志。
邢存志道:“在下所修為劍術,攻擊防禦均可,淨化魔氣的法陣倒是未曾修習過。”
賈清溪道:“在下情況與邢兄差不多,不過,應該更擅長防禦。”
夜無虞還在思考,卻不想衆人目光已經集中到她身上,于是猶豫着說道:“我修的也是劍術,防禦和攻擊應該都可以,祛除邪魔之氣,應該也行。”夜無虞想到之前在雪域,運用霧雨漩雪劍法,是可以将黑氣消除幹淨的,又想着赤蛟劍總是氣勢洶洶的樣子,所以才這樣說道。
話剛說完,衆人又是瞬間沉默。就連古山白也滿是意外。這下,大家都看出來了,這位有着上乘修為的年輕姑娘,其實是個修行界的外行,大概除了修為深厚點,其他什麼都不懂。
戚雲琳的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一絲淡淡的不屑。果然,非門派出來的就是外行,煉丹宗族出來的,更是外行中的外行。單純的祛除邪魔之氣,是指在不傷害任何生命的前提下,将被邪魔之氣入侵對象身上的魔氣祛除,對門派弟子來說,這要專門修習淨光陣法才能做到,而且需要實打實修煉出來的純厚靈力作為支撐。散修一般不會專門修習此種法陣,因為散修更為注重的是自身修為的提升,修煉的目的多是為了超脫凡俗、追求長命百歲,若是遇到妖邪魔物,直接将其斬殺,也可以起到滅魔的效果。
古山白也猜到了,夜無虞大概沒有真正明白祛除魔氣的含義,所以才會那樣說。不過他已心中有數。這次前來的非門派修行同道,大概多半都不會專門的祛魔法陣,所以,此次進入險境祛除邪魔之氣的任務,基本還是會落在門派弟子身上。而其他人,則主要配合進行防禦。
古山白于是說道:“好的,在下已經明白了。”
話畢,五名長衫弟子從照命殿方向馭劍飛來,然後停在了兩壁山崖間的結界入口處。
古山白于是返身回到隊伍前方,同時召回自己的靈劍。原先懸在空中的九柄靈劍已經陸續被收回。
設有結界的入口,看上去同周圍的山壁無異。五名弟子面對結界,同時撚訣并運轉陣法。不一會兒,結界被打開一道口,一條彌漫着稀薄霧氣的山間谷道赫然出現。值守弟子退開到一側。緊跟着,排在最左邊的第一隊弟子,集體馭劍進入結界内。然後是第二隊、第三隊……
前面六隊的弟子人數基本都在二十人左右。然後到古山白他們這一隊了。
古山白的靈劍已經浮在空中,其他六人也同時喚出各自的靈劍。
夜無虞站在隊伍的最後,喚出了赤蛟劍。赤蛟劍飛到空中,周身赤紅,劍身流瀉着熠熠銀光,與其他基本是銀色的靈劍完全不同,耀眼又奪目,剛剛出現在空中,立即引發一陣騷動。剩下的人,紛紛偏頭看過來,繼而目光停留在劍主人,也就是夜無虞的身上。
大家靈劍見得多了,但是這麼通紅耀眼的,卻是近百年來都未曾見過。
戚雲琳聽見了人群中的騷動,躍上自己靈劍時,回頭往後看了一眼,見到赤蛟劍時,亦是微微一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