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關于那個元神能夠化為黑鳥的邪修,究竟何人,衆人也未對此過多讨論。因為衆人對此根本毫無頭緒。雖然沒有明說,但所有人都知道,如此重大之事,需等離開險境後,報與三門二派,再由各派掌門商讨定奪。
過了一會兒,賈清溪猶豫着說道:“各位道友,你們說,這樣用來制造黑氣的洞穴,是不是就隻有這一處?”
此言一出,衆人沉默。
說實話,這實在不好說,誰都說不準。
由于那個躲着不露面的邪修,修為遠遠超過這裡所有人,所以這次并沒有機會将其擊伏。那人的元神之後未再出現,想必早已離開此處。但,這樣的洞穴,在彘奔險境中多得很,根本無法确定還有沒有其他洞穴也在培養厭生花。
不過,那十名失蹤的弟子倒是全在此洞中。
此外,還有一個隐憂是很多人想到,但都沒有提出來的,那就是,躲在暗中的那個人,是怎樣進入險境的。
彘奔險境幅員廣闊,四周圍又都是極高之山和極險之嶺,所以,裡面的兇獸跑不出去,外面的人也很難進來。修為即使再高,但若要馭使元神縱橫千裡乃至萬裡之遠,還要尋找洞穴、培養肥料,吞魂麻烏估計也是在險境中尋得樹精煉成,如此之多的事,并非是元神能夠做到的。也因此,必定是背後之人,進入過險境,待布置好了一切,才讓其元神化為黑鳥,在此暗中監視。
若真是這樣,那就意味着,有人已經發現了,除宗門設置的結界入口外,其他進入險境的方法。若是普通人也就罷了,但若是一個專煉邪魔之氣的邪修,心術不正,進入險境中,培養出大量邪魔之氣,再用邪魔之氣激起兇獸精怪數倍的兇狂殘暴之性,屆時,兇獸将結界沖破,進入世間,行兇做惡,傷害百姓,那便會是一場人間浩劫。
無論那人是誰,其培養邪魔之氣的目的,肯定不會簡單。
古山白道:“雖然黑氣源頭已經尋到,但為謹慎起見,我建議大家出去後,繼續對周圍環境查看一番再行離開。”
所有人對此都無異議。
見衆人都已恢複狀态,古山白接着說道:“那麼現在,還剩下一事。”古山白的表情變得肅穆,“關于那十名遇害的道友,先前我與闫兄大緻商量了一番,準備就在此洞穴中,将他們的遺骸用靈火就地焚化,不知各位,對此是否有異議?”
沒有人反對。且不說那十個麻烏樁子中還剩下什麼,但可以肯定的是,那十名弟子都已經不在了,連同神魂都消失得幹幹淨淨。既是如此,就在此将遺骸焚化,是最妥當的處理方法。
衆人站起,來到淺水池邊。看看池中清澈的水,又看看池邊透着陰冷之感的麻烏樁子,心中倍感不是滋味。
風紫煙和劉梓逸也跟了過來。
衆人面對十個麻烏樁子,神色凝重,靜默片刻,然後古山白和闫敬塵躍至空中,分别念動口訣,将聚于指尖的靈力化為火焰狀的靈火,朝十個樁子擲去。
木樁子很快就燃燒起來。銀色的靈火,沒有任何熱度,隻是兀自騰着銀光火焰,很快将木樁子焚燒殆盡,隻剩下很少的一些遺灰。
兩人再次帶出靈力,擲向遺灰,十小堆灰燼紛紛落入水池中,被流水帶着往低處而去,很快就消失不見。
“還有那兩盞有毒的油燈!”趙涵提醒道,“大師兄,我和崇易去把那兩盞燈處理一下。”闫敬塵道:“四盞都處理了吧。”秦臻和張怡秋道:“那我們也去幫忙。”
四人閃身過去,各畫了一個法陣,往壁龛送去。待法陣消失,壁龛中早沒有了油燈的蹤影。
此時,黑暗的洞中又出現了若幹枚熒石,一行人紛紛馭劍升到空中,往洞口飛去。
衆人離開後不久,從山洞中一條極其細微的縫隙中,爬出了一隻黑色的蛾子。蛾子張開雙翼,也往洞口飛去。
***
沿着來路出至洞外,衆人發現,天還未亮。無星無月的天空,顔色灰暗,無法準确判斷時辰。不過,大概估算一下,距離天亮少說還有一個時辰。
邢存志道:“早知如此,不如多在洞中待一會兒,天亮了再出來。”
張怡秋道:“出來了也好。那個洞離地面太遠,又發生了那麼多事,繼續待着心裡也不大舒服。”
這話說得倒也是。
大家左右看看,看接下來往哪裡走。
他們所在的地方是兩座深山間的密林低谷,一側是他們昨天來的路,另一側不知通往哪裡。
闫敬塵于是道:“我們走這邊吧。那邊昨天已經走過,既是還要在附近查看一番,就往這條沒走過的路走,途中若有合适的地方,就先停下休息,等天明再說。”
衆人于是馭劍往深谷另一邊行去。
很快,他們就穿出了谷中的密林。令衆人意外,前方看過去,再沒什麼連綿高山,隻有樹梢處彌漫着淡淡霧氣的樹林。
衆人繼續往林中去,想着,等穿過樹林,大概會是另一片區域。
但漸漸地,衆人都放慢了速度。因為逐漸發現了此片樹林的異常。
剛進來時,樹林中的樹,同其他地方一樣,樹形高大,枝繁葉茂,将本就暗弱的林中光線遮擋得更加幽暗。但随着往前,樹上的葉子開始變得稀疏,顔色也不再翠綠,然後漸漸變得有枯黃之感,像是營養不良,更像是秋天即将來臨。漸漸地,每一株高大的樹上,就隻在樹枝上挂着搖搖欲墜的幾片黃葉子,仿佛隻要一陣風吹來,就會被吹掉。
衆人在林中停下,借着熒石的光,朝四周看去。
再往前,樹林仍然無法看到盡頭,隻有灰蒙蒙的一片,但可以判斷,更前方的樹林,估計葉子都已經掉光,宛若冬天來臨時候的樣子。
古山白和闫敬塵交換了一下眼神。兩人都想到了同樣的事。
枯木死水河。
很明顯,他們應該是來到了枯木死水河附近,所以越往前走,樹木就越蕭瑟,最後統統都會變成枯木,樹皮灰槁,再不會長出任何樹葉。樹下的土地,也如同死去一般,顔色深暗,堅硬如岩,除了早已存在的枯木,再也長不出任何東西。
若是預料得沒錯,再繼續往前,就會到達枯木死水河邊。而那裡,已是險境中的禁地,任何人不得擅自前往。
古山白和闫敬塵轉身面對衆人,闫敬塵道:“各位,此處已經接近險境禁地枯木死水河,所以,我們不能繼續前進了。大家先退回去一些,在林中尋個地方休息。天應該不多時就會亮起,等天亮後,我們看看四周情況,再決定往哪裡走。”
所有人都未曾想到,走着走着,居然就走到了枯木死水河附近。對門派弟子而言,那是聞之悚然而又帶有神秘色彩的地方,先前都隻是聽說過。倒是幾名非門派弟子,未曾聽過那麼多關于枯木死水河的典故,因此沒有特别明顯的驚訝,隻知道那裡是險境中的禁地,不能過去,因為存在未知危險。
繼而,所有人都想到,他們離開的那座山谷,以及他們離開的那個洞穴,其實離枯木死水河已經很近。
大家于是紛紛退回去,待回到樹上長着葉子的樹林後,各自在樹下尋了地勢平整、落葉比較幹燥的地方,背靠樹幹坐下,也無心說話,紛紛閉上眼,開始養神。
黑暗彌漫在林中,夜色越來越濃。
待最濃郁的黑暗過去,天就會亮起了。
不知過了多久,閉着眼睛的夜無虞,突然又感到一陣細微的風朝自己的臉吹來。那種觸感,很熟悉,就像……那天被困在洞穴中,不能動彈時,邪修用元神輕輕拂過她的臉頰一般!
夜無虞猛然睜開眼。
濃重的黑暗中,一道微弱的暗影如同煙霧般,在她眼前一閃而過。夜無虞大驚,朝林中看去,隻見一隻蝴蝶大小的黑色飛蛾,正往前方樹林中飛去,速度很快,一眨眼就消失在了視野中。
不好,是那個邪修!
夜無虞躍起,閃身就朝黑蛾消失的方向追去。
所有人驟然睜開了眼。
最先反應過來的是旁邊的風啟刀,也立即縱身追了出去。
古山白見夜無虞沖了出去,也未多想,起身追過去。
戚雲琳見古山白閃身過去,也連忙跟過去。
然後其他人都紛紛跟了上去。
黑蛾飛得極快,身影時隐時顯。雖然夜無虞死死盯着,調動全身修為,馭氣急奔,但始終不能追上。過程中,夜無虞還尋了個機會擲出一道靈力。但靈力還未近到身前,黑蛾就消失不見了,待再次出現時,已經在前方很遠處。
不知不覺,夜無虞已經進入前方的枯木林,但她絲毫未留意到,更未留意到,此時,黎明前最為濃厚的黑暗正在降臨。
黑蛾很快飛出樹林,十分輕盈地飛過前方濃稠幽暗、三丈來寬的死水河,進入了對岸更為深暗的枯木林中。
夜無虞隻一心緊盯黑蛾的蹤影,忘了關于枯木死水河的禁地警告,輕盈的身影嗖地越過河面,進入了對岸的枯木林中。
即将追上夜無虞的風啟刀,也未多想,跟着越過死水河,進入了對岸林中。
緊随其後的古山白,趕至死水河邊,猶豫了一瞬,還是越過了死水河,進入對岸。
後面跟來的戚雲琳隻是跟着古山白,同樣不管不顧地越了過去。
跟過來的其他衆人,剛趕到死水河邊,就發現前面越過死水河的四人,好像突然消失在了對岸的枯木林中。
秦臻和張怡秋很快地交換了下眼神。怎麼辦,那可是大師兄和小師妹啊,若二人出了事,他們兩人也無顔回去見掌門了!然後還是越過死水河,進入了對岸樹林,身影也在某個瞬間突然消失不見。
邢存志和賈清溪同樣對視一眼。要不,跟上去吧!他們這隊的人都已經過去了,管他什麼危險呢,有事大家一起擔就是了。于是兩人也越過死水河,朝先前衆人消失的地方趕去。
闫敬塵心一沉,也帶着剩下的衆人,越過了死水河。
這時,原本正在空中往前疾奔的邢存志和賈清溪,突然撞上一道看不見的軟牆,堪堪被反彈了回來,眼見就要撞到後面跟過來的衆人。最當先的闫敬塵和趙涵眼疾手快,閃身避開的同時,順便伸手接了他們一把。這樣,兩人才又重新控制住身體,穩穩地落到地面。
其他人也跟着緊急停下。
邢存志和賈清溪講了他們的遭遇。
但等其他人上前查看時,并未在空中發現什麼看不到的軟牆。
而此時,黑夜和黎明交錯的時刻剛剛過去,東方的天際已經顯出一絲光亮。
闫敬塵突然擡頭,看到前方深不見底的枯木林中,正在不斷往外溢出濃厚的霧氣,眼見很快就要彌漫到衆人面前。在濃厚的霧氣中,仿佛存在着什麼巨大的不知名的危險,正朝衆人靠近過來。
闫敬塵神色驟變,急道:“大家快退回去!”
衆人來不及細問,立即疾速後撤,很快就退回到死水河對岸。然後站在河邊,面色驚惶地看着對岸枯林。
濃厚的霧氣已經湧到河邊,某種不知名的巨獸的大如燈籠般的紅眼在霧氣中顯露出來,而且,不止一隻,越來越多的紅色巨眼,出現在霧中,密密麻麻,透過朦胧的霧氣,靜靜注視着對岸身形渺小的衆人。
一盞茶的時間後,紅色的巨眼,才紛紛後退,漸漸隐沒于霧中消失不見。枯林中的霧氣也漸漸退後,再次隐沒于灰蒙蒙的枯林深入。而被大霧席卷過的枯木林,此時越發透着一股沉沉死氣,仿佛那個地方已經上千年未曾有生命出現過,所以天空,也始終是陰沉沉的。
衆人所在河岸這一側的天空已經亮起,雖然多少還是透着灰蒙,但至少,黑夜确實已經過去。這時,大家才漸漸從剛才的驚懼和無限震驚中冷靜下來,面色凝重地看着對岸。
半晌,孫玉冰心有餘悸地問道:“大師兄,剛才出現的,是什麼?”
闫敬塵搖搖頭,“我也不知道。大概,那就是對面之所以是禁地的緣故。”
趙涵道:“是不是剛才我們越過了界限,所以把那些東西給引出來了?”
闫敬塵道:“很有可能。隻是,”闫敬塵神色憂重,“不知古兄他們究竟發生了什麼事,他們幾人看起來像是憑空消失了。”
衆人又站了一會兒,但也知道,站在這裡其實沒什麼意義。看着衆人低落沉重的樣子,闫敬塵想了想,道:“各位,古兄等六人在禁地消失,生死不明,我等在此亦無法進行施救。此事事關重大,需立即通知三門二派,我想,我們這就立即返回吧!”
衆人點點頭。
闫敬塵知道,此時即使留下幾人繼續探查,意義也已經不大,且人少了,更不能确保安全。
衆人馭劍升至空中,跟随闫敬塵抛出的錨位法器,自枯木死水河邊,沿安全返回路線,往險境外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