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對着前方的牌位，靜默了片刻，然後走出石室。

見通道中既無其他出口，也再無路可走，兩人于是沿着來時路，返了回去。等沿着石階來到盡頭處的通道口時，卻發現，不知道該如何出去了。

被岩石掩蓋住的通道入口，看起來嚴絲合縫，無半點縫隙，就像根本沒有出口似的。而石階兩側的山壁，雖不光滑，但也沒有任何看起來像是開關的地方。

風啟刀試着用靈力，看是否能将上方的岩石移開。但無論怎樣試，甚至是運起全身的修為，也無法移動岩石分毫。

夜無虞也參與進來，兩人合力試了試，仍無效果。

“莫非這是死路，進得來，出不去？”夜無虞郁悶道。

“對其他人來說，很可能如此。但對雪杄派掌門來說，肯定不是這樣。出口肯定是有的，隻是，不知就在此處，還是另在他處。若就在此處，估計設有機關，隻是我們還未發現。”

兩人又在四周繼續尋找了一番，甚至往下走了一段距離，往兩側牆壁細細摸索了一番，但時間過去很久，仍無任何發現。

風啟刀道：“無虞，我們先返回石室吧。此時外面估計天已經黑了。我們先在這裡待一宿，順便再仔細想想是否有疏漏之處，明天再過來試。”

暫無其他更好的辦法了，夜無虞點點頭，同風啟刀一起，沿着石階往下走去，進入通道處的三岔口後，直接往右側轉去，進入了第一間石室。

“風啟，要不我們在石室中找找看，有沒有出口。”夜無虞道。

“也好。先前，我們也沒在石室中找過。”

兩人把三間石室仔仔細細搜尋了一番，幾乎把每一面牆壁，連同室頂都摸索了一遍。但，石室就真的隻是一間屋室，方方正正，四圍封閉，牆體堅實，空氣寒涼。

兩人搜尋完，對視一眼，然後默契地走到外面，徑往另一條通道而去。

進入放着牌位的石室，夜無虞對着兩壁上的牌位合掌道：“各位前輩，請原諒我和風啟的不敬，若非找不到出口，又不想被困在這裡，我們也不會冒犯各位了。還請各位不要介意！”

風啟刀見夜無虞極認真的樣子，忍不住，也對兩壁上的牌位行了一禮，才同夜無虞一起，把牆壁上的所有牌位、所有壁龛，依次檢查了一番，推推按按，但仔細檢查下來，仍是毫無發現。

“風啟，我們先去那邊的石室吧，再好好想想。”夜無虞終于決定放棄。

“走吧，先過去。”

兩人返回第一間石室，靠着後方的冰晶石床坐下。

“風啟，萬一出不去怎麼辦？”

“那，我們就在這裡，一人一間石室，閉關修煉吧。說不定哪天又突破了修為，就可以出去了。”

夜無虞笑起來，把頭靠在風啟刀肩上，道：“若是我一個人被困在這裡，肯定急死了。同你在一起，反倒一點不着急。風啟，是不是你對我施了什麼法術？”

風啟刀輕輕笑起，道：“我倒是也想，隻是不懂任何可以把一人牢牢綁在身邊的法術。”

夜無虞道：“你不是有靈索嗎？”

風啟刀道：“我想綁的，是你的心，不是你的人。”

夜無虞噗嗤笑出聲來。片刻，收住笑容，突然道：“風啟，就現在吧，讓我看看你身上的傷。”

風啟刀微微一愣。想了想，也是，萬一他們真的出不去的話，那之前說的，等從雪杄山返回就給她看的承諾也就無法兌現了。而且，看得出來，夜無虞一直惦記着他身上的傷，不給她看，估計她就會一直想着，而這也是自己目前的最後一個心病。

也罷，現在就現在吧，擇日不如撞日。這一天反正遲早都要來的。

風啟刀于是道：“那好。你先出去，等我叫你，你再進來。”

夜無虞點點頭，起身出了石室，在通道外等着。

風啟刀緩緩呼出一口氣，猶豫片刻，終是将自己身上的衣服脫了。待最後要褪去中衣時，卻又兀自緊張起來。待将自己真實的樣子暴露在夜無虞面前，便一切都收不回去了，他真的準備好了嗎？當初風紫煙看到他的面容時，眼神中的驚懼和厭惡，再次浮現眼前。他雖然相信夜無虞不同，但真的不會吓到她，不會令她感到惡心嗎？他的整個背部已是再無完好肌膚的了。那些凹凸不平的深色疤痕，可是連他也不願意多看的啊。

半晌未聽到風啟刀叫她，夜無虞在外面輕輕喚了一聲：“風啟？”

風啟刀這才回過神來，把心一沉，将中衣褪了去。

“進來吧，無虞。”

夜無虞走進了石室。

風啟刀正對着她站在冰晶石床邊，空中懸着的兩塊熒石，照亮了風啟刀所在的一方空間。

夜無虞剛走進石室，就迎面撞見風啟刀裸露的上半身，隻覺臉一熱，連忙垂下眼眸，不敢直視。先前忘了還會有這一幕了。

風啟刀也有些不好意思，跟着垂下了眼眸。

夜無虞慢慢走到風啟刀身後，這才重新擡起眼眸。淡白的光線中，隻見風啟刀的整個背部，布滿了深淺不一，凹凸不平，嶙峋如蒼老樹皮的黑紫色疤痕。那是一個完全被毀掉早已面目全非的背部，其上再無一寸完好皮膚覆蓋。若是單獨露出來，根本不會讓人想到那是一個正常人的背。若非整個背部，自腰部往上，直至雙肩，連同整條左臂，曾經都皮開肉綻，傷口極深，是不會留下如此深刻如此密集的疤痕的。

夜無虞隻覺鼻子一酸，走上前去，從背後抱住風啟刀，溫熱的眼淚流了下來。

風啟刀的身體微微一僵，動亦不敢動。

“風啟，當初，很疼吧！”夜無虞哽咽着說道。

風啟刀原先一直忐忑不安的心，徹底放了下來。他握住夜無虞圍在他身前的雙手，輕聲道：“那時很疼。但現在，都已經過去了。無虞，你不害怕嗎？”

“不怕，一點都不怕。隻是覺得，很難過。不明白，你為何要經曆這些。”夜無虞說完，順便在風啟刀背上擦了擦眼淚。

風啟刀松開夜無虞的手，轉身，靜靜看着滿眼淚光的夜無虞，心緒起伏，心口蕩漾着溫熱的情緒，終是捧起夜無虞的臉，輕輕吻了下去。

他們已經不記得，是怎麼突然就坐下去的。兩人倚靠着水晶石床，最開始的輕吻，漸漸變得深入而熾熱。在還未失掉理智前，風啟刀突然停了下來，伏在夜無虞的肩頭，呼吸有些沉，胸口起伏着。好一會兒，才平靜下來。

這樣的時刻，又是在這樣一個地方，實在是太危險了。

夜無虞的狀态也好不到哪兒去，整個人癱軟無力地靠在風啟刀身上，面色绯紅，帶着一絲羞赧，垂着眼眸，不敢看風啟刀。好一會兒，才平靜下來，往旁邊挪了挪，順手把石床上的衣服拿過來，遞給風啟刀。

風啟刀接過衣服，站起來，很快穿戴完畢，又在夜無虞身邊坐下。

夜無虞靠在風啟刀身上，突然笑了起來。

風啟刀慚愧地說道：“無虞，你笑什麼？是不是剛才我……”想起剛才的情不自禁，風啟刀的心又亂跳了幾下。目前會讓他分寸大亂的人，隻有夜無虞了。

夜無虞搖搖頭，道：“我笑，是因為我很開心，現在你身上的疤痕我也看過了，以後，你再沒什麼需要在我面前隐藏的了。我覺得，這樣很好。”說完，把自己的手放到風啟刀手中。

風啟刀緊緊握住夜無虞的手，淡淡笑起，輕聲道：“是的，再沒有了。無虞，如果困了，就睡一會兒吧。其他的事，等明早我們再想。”

夜無虞嗯了一聲，很快閉上了眼。

風啟刀隻覺得，此時的内心，安定踏實。仿佛塵埃落定，萬事萬物都尋到了各自最終的歸所。這是他從未體驗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