載着夜無虞等人的橢圓飛行盤,日夜不歇地往南而去。
四名弟子又快又穩地馭使着飛行盤。
兩名手臂受傷的弟子,在持續地為自己的手臂療傷。
夜無虞扶着風啟刀,不斷地為他體内送入靈力。
越過雪澗深淵後,也許是雪域的白天比荒地明亮許多,還兼之出了一點點太陽的緣故,眼前的一切都變得清晰起來。夜無虞突然就看到前方兩名弟子受傷的手臂,心情悲痛之餘,仍有觸目驚心之感。
雖然已經塗抹過外傷藥,又持續用靈力進行療愈,但兩人的手臂看起來仍然慘不忍睹,皮肉早已殘缺不全,焦黑中透着暗紅。
靈力雖然可以療愈内傷,卻無法使失去的皮肉重新長出。所以,受傷的手臂,即使傷愈之後,疤痕會是永久的,如同風啟刀身上的那些傷。
原來,當初風啟被魔火燒傷之後,就是這個樣子。
想及此,夜無虞愈發難過。看着靠在自己身上,氣息已經弱得幾不可察的風啟刀,眼淚又忍不住流出來。
手臂被燒傷的火棕門弟子見狀,忙安慰道:“夜姑娘,别太擔憂,等到了黃楊派定能尋到方法讓風道友醒過來。”
是嗎?可如果……風啟再也醒不過來了,那怎麼辦?此念頭一出,夜無虞隻覺内心驟然一緊,眼淚又嘩嘩流出,展現在她面前的人生隻透着一片無光的灰暗,就像寂北荒地覆蓋着的無邊灰雪一樣。原來,那樣的灰雪,代表的雖然不是死亡,卻是最為接近死亡的一種狀态。原來,白色不是什麼都沒有,灰色才是真正的荒寂。
她不敢想,她真的不敢多想。因為有些失去,不是她能承受的。
突然起風了。
無邊無際的雪原大地上,一陣裹挾着濃密雪花的旋風突然迎面吹來。風勢強勁,雪花迷眼,飛行盤不得不放慢速度。衆人紛紛擡手擋住迎面而來的冷冽風雪。
待風雪過去,在飛行盤後方的一名弟子驚道:“夜道友和風道友不見了!”
正當衆人惶然,以為是不是遇到了妖怪時,另一陣寒風,夾帶着雪花,吹了過來,一個溫和的男子聲音響起道:“夜姑娘和風公子已由在下帶走,他二人的事就不勞煩各位操心了。”
待聲音消失,夾帶雪花的寒風也随即不見。
六人目瞪口呆,半天反應不過來。最後還是青松門的一名弟子反應過來,道:“應該是靈鹿!我之前聽大師兄說起過,各位不必擔心,夜道友和風道友應該是被靈鹿帶走了!”
大家這才放下心來,繼續往南而去。
卻說,剛才夜無虞也擡起手遮擋風雪,等風雪過去,睜開眼時,卻發現自己和風啟刀已經來到一個冰洞中。冰洞不算特别大,但最裡面,卻有一張冰晶石床。風啟刀已經躺在冰晶石床上,而她正坐在床邊。
夜無虞倍感意外。
這時,一個雪白的身影,緩緩走進了冰洞。
夜無虞聽到動靜,連忙回頭,隻見靈鹿正慢慢走過來,口中銜着一枝仍在綻放的聖雪晶蓮。
靈鹿走到夜無虞前,将聖雪晶蓮輕輕放到冰晶石床上,又在旁邊吐出一粒晶瑩剔透的淡藍色珠子。
夜無虞眼中溢着淚水,驚訝地看着靈鹿。
靈鹿站在原地,靜靜地看着她。然後,溫和的男子聲音在冰洞中響起:“夜姑娘,藍色珠子喂風公子服下,晶蓮用靈火煉化為氣狀,直接從心口處送入風公子體内,這樣,風公子三天後便會醒來了。”
男子聲音消失。靈鹿最後看夜無虞一眼,便轉過身,慢慢往洞口走去。
夜無虞反應過來,眼淚頓時奔湧而出。
“靈鹿!”夜無虞喊道。
靈鹿停下腳步,側過身,看着夜無虞。
夜無虞跑過去,抱住了鹿脖子,情緒激動,淚如雨下。
靈鹿的身體微微一震,這次卻沒有立即走開,隻是微微垂下了腦袋。
過了一會兒,溫和的男子聲音響起,帶着淡淡的笑意勸慰道:“好了,夜姑娘,快去幫風公子療傷吧。聖雪晶蓮再過半個時辰就要枯萎了。你也知道雪蟒的脾氣,每次去找她,都要被她拉着說上半天。我才剛剛聽她唠嗑完,不想再去一次。”
夜無虞這才放開鹿脖子,哽咽道:“靈鹿,謝謝你。”
溫和的男子聲音響起道:“夜姑娘,你的謝謝我收下了。快去煉晶蓮吧。”說完,靈鹿轉過身,優雅從容地往洞口走去,很快就不見了。
夜無虞這才返回到冰晶石床邊,拿起藍色珠子,仔細地看了看,發現居然是鹿角晶髓,忙扶起風啟刀,把珠子喂他服下。然後才拿起晶蓮,化出靈火開始煉化。
連續用了十二個時辰,消耗了大量靈力,晶蓮才被煉化,變成含有極細微冰晶體的白色氣狀物。
夜無虞解開風啟刀的外衫和中衣,将氣狀物送至風啟刀心口處。氣狀物微微亮起,發出淡淡藍光,開始慢慢滲透進去。待滲透完畢,夜無虞忙把風啟刀的衣服重新穿戴整齊,這才讓他靠在她身上,繼續為他送入靈力。
多虧了靈鹿。
夜無虞心中湧動着莫大的感激,将自己的下巴擱在風啟刀肩上,閉上了眼。
在等待風啟刀醒來的時間中,夜無虞仔細地想了想自進入荒地後所發生的事。她記得清醒過來之前,心口突然一陣劇痛,但待她醒來後,身體卻沒有任何不适。所以,那都是幻覺嗎?夜無虞邊想,邊撫向自己的心口,然後發現,原先放在心口的那顆珠子不見了。連忙探向懷中的内袋,結果發現,裝珠子的袋子還在,袋口仍然是系緊的,也就是說,隻有珠子不見了。
為何靈鹿千叮萬囑要她一定把珠子放在心口的位置?
夜無虞恍然大悟。定是那顆珠子,在關鍵時救了她一命。當時她就覺得那麼鮮紅的珠子,根本不像普通寶石。
若非靈鹿的話,現在無論是她還是風啟刀,恐怕都已經……
想到如此種種,夜無虞再次熱淚盈眶。
已經三天了,風啟刀還未醒轉。夜無虞知他心脈正在恢複中,原本幾近停止的心跳,現在已經恢複跳動,隻是,跳得很慢,仍然還很虛弱。
扶着風啟刀,為他渡靈力時,夜無虞默默流着淚,忍不住自語道:“風啟,你什麼時候才會醒來?等你醒來,恢複了,我們就盡快回去,之後,我哪也不想去了。我現在終于明白你說的不想回到過去是什麼意思了。因為我也真正明白了,現在什麼對我才是最重要的。所以,你趕快醒來好不好,好不好?”說完,攬在風啟刀身前的手,又收緊了一些。
夜無虞不知道,當她剛開始說話時,風啟刀就已經醒過來了。雖然仍然透着虛弱,但聽着夜無虞的傷心自語,心裡卻透着溫熱。很快,他伸出一隻微微有了溫度的手,覆蓋在夜無虞攬着他的手背上,輕聲道:“無虞,我已經沒事了。”
夜無虞先是一愣,接着緊緊抱住風啟刀,眼淚再次決堤湧出。
“風啟,對不起。”過了很久,夜無虞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