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殘卷中所記錄的一種至上大法,需要化神修為才能修煉。
然後,韓土索準備回一趟人世間。
首次離開荒地,再次出現在人間的韓土索,周身氣息已被壓制,走在街道上,除了一身黑袍比較惹眼外,形容與普通人無異。
而這次離開荒地,韓土索并非出來閑逛,乃是為加速提升修為而來。
待在荒地,好處是無人打擾,清淨至極,整片荒地都是他的天下。壞處則是,荒地沒有生氣,或者說,沒有活人。而修煉邪魔之氣,要突破化神修為,根據殘卷所載,最快的方法,乃是直接吸取人的精元。修煉邪魔之氣多年,韓土索狂傲的内心、滿溢的野心、冰冷的情感,早已讓他視世間生命如草芥。
不過,他的功法畢竟還未大成,此次重回世間,也倒是不想引起太大動靜。經過幾日的尋找,韓土索将目标放在了北原城外一座山凹裡的兩個小村。兩座小村,位置比較偏,相距不太遠,都是十來戶人家,幾十口人的樣子,對他突破修為已經足夠。
已近深秋,早晚十分寒涼,山上的草木,已然開始凋零,枝頭秋葉稀疏,在陣陣秋風中蕭瑟顫抖。
山凹中的小村,天黑下不久,村裡幾乎就都滅了燈,村落靜悄悄的,隻有山風沙沙從附近林中吹過。偶爾會有不知名的小動物從草叢間快速穿過。
這一天,将近子時,一道暗影悄無聲息出現在小河上遊的村落,輕輕落在村口後,很快舒展袍袖,運起邪功,道道黑氣很快蹿出,如同在空中遊動的黑蛇一般,直往村中座座門窗緊閉的屋宅而去,然後從縫隙處進入屋内,覓着活人氣息而去。
村落中有家犬叫起,但不過叫了兩聲,便像是看到什麼驚駭之物似的,低聲嗚咽着,退回到窩中,再不出聲。
黑氣蔓延至家家戶戶,很快,随着黑影的動作變化,覆蓋在已然熟睡的人身上的道道黑氣,突然猛一收縮。原先還活生生的熟睡之人,不過片刻,氣息全無。
而漸漸朝暗影退回的黑氣,此時已經夾帶着道道淡藍色的光氣。那便是活人的精元之氣,一旦失之,人立時必亡。
待放出的黑氣,全部退回後,暗影将收集來的精元之氣在掌中彙聚煉化,很快,所有精元之氣便凝結成一團淡藍色的圓形氣體。暗影拿出一隻石匣,将氣團收入匣中,很快離去,閃身前往小河中遊的村落。
待從第二個村落收集完精元之氣後,暗影随即在附近山中尋了個洞穴,在洞口設下結界,脫下身上的黑袍,赤裸上身,盤腿坐下。然後将收集到的精元之氣取出,開始運轉功法。原本已經凝結成團的淡藍色氣體,随着功法運轉,漸漸又散溢成夾帶黑氣的稀薄氣體,慢慢進入端坐之人的上身脈穴。
天亮後不久,所有精元之氣已經吸收完畢,韓土索收了功法,重新穿上黑袍,撤掉結界,走出洞外。陰沉的雙目,泛出一絲興奮的異光。韓土索已經感受到氣海中驟然增加的澎湃氣息。此種氣息雖然不是黑氣,但能與黑氣兼容,幾乎超過他過去七年修為的總和,待他返回寂北荒地,将這些氣息煉化成黑氣,到那時,他的修為便能更上一個台階。想及此,韓土索的嘴角微微上揚。見四周無人,随即運起修為,很快落到了北原城郊外,又迅速将周身氣息掩藏壓制。
因為是在世間,韓土索不能任意施展修為,以免引起修行人的注意,但也不想待在兩個小村附近,故,準備先回北原城,待天黑後,再返回寂北荒地。
但不想,剛往前走了幾步,前方突然有兩道劍光沖他而來。韓土索剛微微皺起眉頭,劍光已經來到身前。很快,兩道白衣身影出現在韓土索面前。
當先一人,看清韓土索的樣子,帶着一絲笑意,上前道:“土索,果真是你,好久不見!”
韓土索看向來人。
七年不見,一身黑袍的韓土索身形越顯矮瘦,而且由于修煉邪功,周身透着一絲陰沉。而面前的人,已經做了七年雪杄派代掌門的蕭霖,一身白衫,容貌俊朗,氣息清和,風姿氣度更甚從前。看着眼前的人,韓土索毫無遇見故人的激動之感,倒是曾經在雪杄派感受到的失落和黯然再次襲來。雖然不願承認,但韓土索已然意識到,即使他修為再高,但這世上,有些人身上的某些東西,是他無論如何也超越不了的。
蕭霖打量着一身黑袍的韓土索,眸中泛起一絲困惑,但很快又隐沒下去。重新再見時,韓土索周身沒有靈力溢動,是他把修為壓制下去了嗎?可是,為何?修行弟子行走世間,光明正大,向來是無需隐匿修為的。而且,雖然曾經在雪杄派,韓土索也時常是不苟言笑的嚴肅樣子,眼中卻有清亮的光,但此時,眼前的人,卻多少透着不同以往的陰郁氣息。這,又是為何?蕭霖心中各種不解,但見韓土索神情有些冷淡,也就不好多問,隻是尋常地說道:“土索,你怎會出現在這裡?什麼時候來到這邊的?”
韓土索終于露出一絲笑,淡淡道:“舊友相邀,故前來與之一聚。我也是剛到不久。”
蕭霖笑道:“你離開雪杄山多年了,一直未回來看看。這次既是到了北方,不如順帶回去看看?大家都還時常會想起你的。”
韓土索淡淡笑道:“此次剛好還有其他事,暫時不能前往,待日後有時間,一定回去。”
蕭霖點點頭,道:“我此行帶着弟子下山辦事,現在也正趕着回去。既是如此,你記得之後一定找時間回雪杄山看看大家。”
韓土索道:“那是自然。現下,相邀的朋友估計已到,就不再同師兄多聊了。待改日相聚再行詳叙。”
蕭霖見韓土索已準備同自己道别,也就未再多說什麼,隻道:“那我就不耽擱你了。”話畢,兩人相互道别,蕭霖同年輕的弟子喚出靈劍,馭劍而去。
韓土索看着兩人迅速離去的身影,眼中浮起一絲陰翳,然後轉身往北原城的方向走去。
走了一會兒,長年待在寂北荒地練就的警覺,讓韓土索停下腳步,轉身往先前來時的方向看去,緊跟着面色一沉。隻見原先已經離開的兩道劍光,不知何時,又折了回來,正轉入他剛剛離開的那座山中,很快消失不見。
韓土索盯着劍光消失的地方看了一會兒,轉身繼續往北原城走去。
沒錯,雖然隻是短短時間,但蕭霖已然看出韓土索的某些異常,心中疑問不斷。而且看韓土索的樣子,像是剛從石溝山方向過來,于是,原本正在離去的蕭霖,放心不下,突然心念一轉,又帶着弟子折返,進入了石溝山。
在一處有小河流過的山凹中,兩個小村莊,寂靜無聲,既無炊煙,也不見人影。而此時,太陽早已東升。小村不同尋常的安靜,引起了蕭霖的注意,于是和弟子落下,走進村中。然後發現,家家戶戶,門窗緊閉,像是還沒有人起來。但看小村的光景,又不像荒村廢墟。于是和弟子躍進一戶人家,用法術破開門鎖,進到裡屋,這才發現,睡在炕上的人,似還沉浸夢鄉,但實則已經失去生命氣息多時。
雖未進入所有人家,但蕭霖已經确定,兩個小村的人,似乎都在一夜之間,失去了氣息,而且根本看不出死亡原因,現場也無任何異常,甚至沒有人進過屋内。倒是村中的雞呀狗呀,都還活着。但它們都不會說話,提供不了任何信息。隻是所有人家的家犬,都像是吓壞了似的,蜷着身體縮在窩中不出來,見到蕭霖和弟子進入院落,一聲不吭,隻眼神中透着驚恐,默默注視兩人。
蕭霖面色沉重,心中雖有懷疑,但又不能确定。
待從石溝山出來,蕭霖讓弟子先行返回雪杄山,獨自去了北原城。但是在城中繞了又繞,再沒有見到一襲黑袍的韓土索。蕭霖隻得作罷,寫了封簡信,讓一個孩子送去官府,然後離開了北原城。
北原城的官府接到匿名書信後,雖然半信半疑,還是派出官差前去石溝山查看。結果,發現了兩個小村中不同尋常的死亡。之後,由于查不出任何死亡原因,官府隻得以突發疫病緻使村民暴斃為由将此案了結,并将所有遺體做了火化處理。從此,那兩個小村就再無人居住,成了荒村。
而那一天,韓土索卻一直藏身于北原城的一座高樓的閣樓中,将周身氣息隐匿,站在光線的暗影中,冷冷地看着先是蕭霖的身影出現在北原城街頭,後來,官府派出的人出了城徑往石溝山而去,去時表情正常,步履悠閑,返回時,卻個個神色驚恐,步履匆匆。韓土索冷冷地看着發生在眼皮底下的一切,心中已經有了決定。
待天色暗下,韓土索出了城,在無人之處,很快化作一道黑影,遁形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