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師兄……”明易從背後望着他的側臉，看不清他的神情，隻跟着柳群玉步履匆匆地離開。柳群玉喚出霜月如曉，禦劍離開，在空中疾速轉了一陣，停在了一處隐蔽的山洞前。

他這次禦劍的速度過快，明易緊緊抱着他的腰才不被摔下來。下來的時候，肚子裡翻江倒海，腦袋暈眩，差一點吐出來。

柳群玉匆忙跳下了劍，看着外面一片郁郁蔥蔥的林子，心中的煩躁再也壓抑不住，憤恨地揮了一劍。

大片的樹木轟隆倒下。明易愕然地看着柳群玉，隻見他臉上一片煞氣，雙眼通紅，緊咬牙關。

“該死……”柳群玉咒罵，克制住胡亂揮劍的沖動，踹了一腳地上倒下的樹木。他眸色暗沉，伸出手攥緊了脖子上的那塊白玉。

“師兄！”明易快步走到他身邊，擔憂地抱住他，“師兄，都怪師尊亂發脾氣，師兄能找到大家，又通知人來救，也沒折了什麼人，本是好事。就是師尊莫名其妙，還又打又罵，真是可惡！”

柳群玉的呼吸漸漸平穩下來，他抿着唇，道：“也并非莫名其妙，我本對陣法便沒有什麼鑽研，這是我的短處。”

“可是師尊也不該那樣對你！”明易替他憤憤不平，“就不能好好說話嗎？非要這樣子！”

柳群玉松開了玉，似乎已經平和了情緒，他稍微與明易分開，看着他的臉：“我還沒問過你，為什麼不想見到澄明神女？”

明易僵了一下，方才因師尊的事，他本已經忘在腦後了，現在柳群玉這麼一問，剛剛好不容易抑制住的眼淚，又禁不住流了出來。

柳群玉看着他情不自禁地流淚，不經意地問：“你和她原來認識嗎？”

明易嗚嗚咽咽地隻顧着哭，喉嚨哽咽地說不出話來，對柳群玉的問題點了點頭。

柳群玉的心稍微提起來一些，又狀似無意地問：“你和她原先是什麼關系？是……”他莫名頓了一下，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這麼問，似乎這種可能性的疑慮令他分外在意，“……愛人嗎？”

明易被他驚得差點忘了哭，連忙搖頭。

柳群玉松了口氣，沒再追問，而是回抱住了明易，将頭輕輕地擱在他的肩膀上，輕聲說：“哭吧，我不會告訴别人的。你想說，我就聽，你不想說，我也不會推開你。”

明易感受着那個似有冰雪氣息的懷抱，閉上了眼。柳群玉的環抱，再暖也是帶着些涼意的。眼淚闖過緊閉的眼，還是抑制不住地洶湧而出。

這是第一次柳群玉在非情欲的時刻擁抱他。

用這樣柔和的姿态，順從地靠在他的肩膀上，仿佛向他卸下了心防，正依靠着他一樣。可是實際上，正在被依靠的是柳群玉本人。

興許是因為憐憫，也或者是發現他不該将對師尊的怨念轉移到明易身上。柳群玉對明易此刻多了一些耐心和寬容。

他的肩膀感知着明易的眼淚。柳群玉的思維開始發散。他怅然若失，自己上一次這樣不加掩飾地痛哭流涕是什麼時候呢？

似乎除了那次不幸吃了禾皎師妹的加強版迷情丹外，他很久沒有哭過了。

其實柳群玉的幼年是很愛哭的，伯母嬸子和大房三房家的哥哥姐姐們都取笑他是小哭包，說他是蓄了一池子眼淚的仙池，下凡來要把眼淚哭幹了才算功成身退。

隻是娘不喜歡聽他哭。她那纖細的神經受不了孩童的雜音，便掐着他，把他的腦袋往牆上摔，勒令他閉上嘴，連抽噎也不許。

他那時竭力止住哭聲，隻是止不住抽噎，便又遭到了許多更嚴厲的對待。

至于什麼時候哭不出來了，他也不記得了。

隻是某天才恍然發現，他和幼年時的那個他已經相去甚遠了。

柳群玉緊抱着明易，閉上眼。聽着他的哭聲，就像把他自己心裡的那種悲傷也一并哭出去了似的。

不知過去多久，明易才止住哭聲，淚眼汪汪地看着柳群玉濕透了的肩膀。

柳群玉也低下頭看了看肩膀，又瞅了瞅明易忐忑的神情，笑道：“看來要換件衣服才能回去了。”

“對不起，師兄……”明易懊惱。

“我沒怪你。”柳群玉拉過明易，用指節擦了擦明易的眼眶，輕輕使出些許冰靈力，覆在他腫紅的眼眶上，替他消腫。

今天的柳群玉溫柔得像夢境。

明易呆呆地看着他，因哭過而幹澀的眼眶也柔潤起來，突然，他莫名狠狠地打了自己一巴掌。

柳群玉吓了一跳：“怎麼了？”

“是真的！”明易驚喜地傻笑，忍不住看着柳群玉道臉，“嘿嘿嘿，師兄對我的好都是真的，不是夢境。”

柳群玉無奈地舒了口氣，不禁笑起來：“你啊。”

剛剛還那麼傷心，現在卻又雀躍起來。

柳群玉注視着他又一次波動的湖泊似的眼，靠近了他，語氣柔軟：“今天做嗎？”

明易睜大眼睛，讷讷道：“在……在這裡嗎？”

“我專門找的，這個山洞比較隐蔽，應當沒什麼人路過。”柳群玉道，“你想要嗎？”他的語氣是難得柔和的請求，而不是信誓旦旦的引誘。

“想！”明易不禁大聲地答應，又馬上心事重重起來，退後了一步，糾結又懷疑地看着柳群玉，“這是真的嗎？師兄真的會對我這麼溫柔嗎？這不會還是那個魔修的幻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