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那座山谷裡出來後,衆人便向王香雲道謝拜别,期間,明易一直藏在柳群玉的背後不肯出來。這不像他,連同行的其他弟子也紛紛發現了他的異狀。
隻是他閉口不談,隻緊縮在柳群玉的背後,誰的話也不接茬。
連王香雲都察覺到了不對勁,擔憂道:“你身後的這位小師弟是身體不舒服嗎?需要我來幫忙做些什麼嗎?我不僅是體修,也同小師姑修習了些診療的手段,想來應該能幫上些忙。”
腰上的手指愈發緊了。
柳群玉微笑道:“多謝香雲師姐好意,不過,我這師弟隻是膽小罷,方才脫身,還驚魂未定,想來歇息一陣就無礙了。”
“這樣啊……”王香雲點點頭,眼神還是擔憂,“若有什麼需要,盡管向我提哦!我一定會盡力幫助你們的。”
“多謝香雲師姐好意。”
秘境外,已有幾家的師長候在那裡。
松月仙君挺身玉立,望着王香雲從秘境裡出來,不禁綻開微笑,掀起了鬥笠的一角。王香雲蹦蹦跳跳地奔向她,緊緊地抱了她一下,得意地笑道:“師父,我把他們救出來了,厲不厲害呀!”
“厲害。”松月仙君神色寵溺,将王香雲摟在鬥笠之下,拍了拍她的背,道,“咱們香雲最厲害了。隻是,莫要驕傲自滿,日後依舊需要勤加修煉。”
她連這樣嚴厲的話都帶着藏不住的溺愛。
明易見王香雲走遠了,才敢悄悄擡起頭來,從柳群玉的發絲間隐約注視着她的身影。
她現在生活得很好吧。他想。有一個那麼愛她的師尊,還有一群志同道合的道友,有一帆風順的前途,廣而流傳的盛名。她現在的生活一定很美好吧。
也不必做哪個被貶小官的妾室,不必被她愚鈍不堪的兒子拖後腿,她獨身一人,未來的仙途一定走得更坦蕩吧。
他隻要這樣遠遠地看上一眼就好了。
不用看得很清楚,在發絲切割後的模糊畫面裡,他也能看清楚她過得很好。
這樣就夠了。
這樣就夠了。
柳群玉也往那裡多看了一眼。他心裡想的是另外的事情。倘若那黑霧營造的不是幻境,而是真的,想來他娘也會像那位香雲師姐一樣幸福。而不是像現在這樣,淪為了憎恨的造物,也死在了憎恨裡。
他掃了一眼,發現師尊也臉色嚴肅地站在那裡,看着他們,似乎正等着他們過去。
柳群玉下意識想快步過去,因腰上的拉力才想起來背後還挂着一隻不敢見人的明易,于是便緩下腳步,從背後握了握明易的手,慢慢地向師尊走去。
那邊王香雲已随着松月仙君離開了,離開前還開朗地朝柳群玉他們揮手告别。
柳群玉也揮手告别。
明易終于松開了他腰間的衣服,此時已然皺成一團,然而柳群玉顧不上整理衣服,朝師尊走去,行了一禮:“師尊。”
師尊微皺眉,臉上不曾帶什麼好顔色,隻看着他。柳群玉臉上的輕松和喜悅也一下子置入寒窖,他有些不安和困惑,又輕喚了聲:“師尊?”
“啪!”
一記耳光猝不及防地落在了柳群玉的臉上。
他被打歪了臉,眼裡閃過震驚,旋即馬上閉上了眼,握緊了拳頭。
樂儀等人也震驚地看着他們兩人。
“大長老,你這是做什麼?”樂儀攔在柳群玉身前,語氣甚至帶上了些許不善,“群玉做什麼了你要這樣對他?”
禮瑜睨了他一眼,并不屑于同這個不着邊際的小輩言論,他又盯向柳群玉,言辭銳利:“我對你很失望。”
柳群玉不發一言,咬了咬牙關,閉着眼,氣息不穩。
“師尊!”明易從他背後沖出來,質問道,“大師兄打散了那個魔修,還把我們從困境裡都救出來!哪裡做得不好,哪裡讓人失望了?”
禮瑜看着他,臉色倒是緩和了一些,語氣雖然嚴厲,卻溫和了一些:“明易,不關你的事,一邊待着去。”
“可是……”
明易還想說些什麼,柳群玉抓住他的胳膊,對他搖了搖頭。
禮瑜盯着柳群玉的臉:“一個區區六階陣法就把你困住了,你的本事就到這種程度嗎?竟然還要比你入門更遲的女弟子去救你?”
柳群玉垂着頭,低聲道:“弟子知錯。”
禮瑜見他态度誠懇,哼了一聲,不再說什麼,轉頭就走。
“群玉……”樂儀擔憂道。
柳群玉擺擺手,低頭道:“我想一個人靜一靜。”
說罷,他便轉身要走。忽而,想起了什麼,回過頭來,抓住明易的手,把他帶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