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意思是，他成天要和自己的眼睛對話？——你方才說，你的主人離開後，便沒有人說話了。”

鏡子裡的他沉默了一會兒：“你的關注點有些奇怪。不過我願意解答你的疑惑，我雖然是他的眼睛，卻也是一面鏡子。他有時會将我拿在手上，同我對話。他通過我才能洞見諸邪。”

“你怎麼做到又是眼睛又是鏡——”

“好了！”鏡子裡的他有些惱怒，“難得的聊天時間，難道我們要浪費在讨論我為什麼是眼睛這回事上嗎？你不想了解一些更有價值的東西嗎？”

“好吧，你說他通過你能洞見諸邪，那我拿着你是不是也能洞見誅邪？”

“理論上來說，是可以的。”鏡子裡的他又搖了搖頭，“但我現在缺乏主人的力量支撐，做不到這一點。如果有足夠多的惡念，我可能會做到吧。”

“柳淡聲背後的那個魔修把你放在這裡，是不是為了用你收集惡念，然後激活你的能力？”柳群玉來了精神，坐起來，向前靠了靠。

“那個魔修？”鏡子裡的他努力回憶了一陣，“我很久沒有見到她了，差點要忘記了……你說的是久斐吧。她……确實存了想要激活我的意思，隻是到現在還沒有成功——我以為你會更早地問到她呢，畢竟你來這裡的目的，不就是這個嗎？”

被看穿了柳群玉也不臉紅，反而義正言辭：“那不是你說要聊天，我尋思跟你真聊一會兒呢——總之問到了，你不如多跟我說一說。比如，她什麼修為，什麼弱點，我妹妹柳淡聲為什麼非得跟她做事？”

鏡子裡的他回憶片刻。

“修為——這對我而言是一個模糊的概念，我不知道你們人類對修為是怎麼劃分的，我隻能說，她比你強得多。大概三萬個你一起上，也是但彈指間灰飛煙滅的下場。”

柳群玉心涼了半截。雖然早有預料，畢竟柳家巡邏的人就有比他強的多的，但是差距如此之大，他還是忍不住心灰意冷。

“而且你這個小玩意兒也躲不過她的眼睛。”鏡子裡的他指了指他的玉佩。

靈妙玄玉至少能躲過出竅期修士的探察。看來這個久斐至少是合體期。

“她的弱點是什麼？”

鏡子裡的他搖了搖頭：“這對我而言是個複雜的問題，我并不知道——”

“你們人類說的弱點到底是什麼意思——”柳群玉忍無可忍地打斷他，和他一起說出了剩下的話，“好了，我知道了，哪怕你用語偏頗一點也無妨，我們又不是在做研究，哪怕隻是特征，你告訴我她有什麼特征也好啊！”

“好吧，請你不要激動，”鏡子裡的他弱下來，變成小小的一個，“我隻知道她很強，是個魔修，有些多疑，不近人情，倘若她見到你們一定會把你和你的同伴全都殺幹淨，以防後患。她沒有和我聊過天，隻用同悲花鏡把我罩在這裡，我對她不了解。”

“同悲花鏡？”柳群玉轉過頭，“你是指那個像是草編的鏡子？”

鏡子裡的他撲哧笑了：“同悲花鏡要是知道你這麼形容他——額，他好像也不會怎麼樣。”

“我妹妹呢？她和那個久斐之間是什麼情況？”

“之前的我不清楚，我隻知道，柳淡聲身上有一種邪蠱——我看到的記憶裡你給她看過身體啊，你怎麼不知道呢——這種邪蠱通過一些我讀不懂的原理，中間忘了，最後反正會死。除非有解藥。”

“你知道怎麼得到解藥嗎？”

鏡子裡的他頓了頓，看着柳群玉：“朋友，我隻是一面吸收惡念的鏡子，不是百事通。這個問題，我無法回答你。對了，朋友，我剛想起來，可能你今天給她檢查身體的時候，不小心碰到那個邪蠱了。這可能導緻久斐從外面趕回來。”

原來久斐明天就要回柳家是這個緣故嗎？

現在懊惱也來不及了。

柳群玉頹喪地坐在椅子上，連帶鏡子裡的他眉眼也耷拉下來。

“噢，會有辦法的，請你不要傷心了。”鏡子裡的他用一種哀傷的眼睛望着柳群玉。

“好吧，”柳群玉歎口氣，“你要吸收的惡念是什麼？惡意嗎？從哪裡能找到呢？”

“你想要激活我，通過我來扛過久斐？”鏡子裡的他後退了一步，惶恐，“我請你打消這個沒用的念頭，我沒那麼厲害，我會碎掉的……”

“你先回答我，難道你不想激活自己嗎？”

“我不想。”鏡子裡的他果斷地回答，抗拒道，“存在便已經足夠苦痛了，為什麼又要追求卓越的自己——我這樣就挺好的。”

“好了，不要這樣消極，先回答我的問題。”

鏡子裡的他躊躇片刻，還是不情不願地回答了：“惡念不是惡意，是一種負面的情緒，例如悲傷、痛苦、憤慨、不滿等等……這些都是我的養料——我要最後重申一遍，我是一個沒用的鏡子，請不要寄希望于我。”

“我知道，你不僅是一個沒用的鏡子，還是一個有禮貌的鏡子。”柳群玉敷衍道，又吐槽，“誰起的惡念這個名字，這很容易讓人誤解的吧？負面情緒就負面情緒。還叫什麼惡念？”他心裡思忖着，天魔之體帶給他的痛苦，例如頭疼和耳邊萦繞的惡語，這是否也能夠抵得上惡念呢？

“謝謝誇獎。但我覺得這個名字挺好的，不明白你們為什麼都不喜歡。”鏡子裡的他抗争道。

“我這裡有很多惡念，你想要嗎？我有什麼辦法可以給你？”

“隻要你把手放在我的鏡面上就——請等一下！”鏡子裡的他見他果斷伸手放在鏡面上，吓了一跳，幾乎要整個人背靠着牆，像蜘蛛一樣爬走了，“請不要這麼着急，還有一件事必須你知道才行。”

“什麼事你快說。”柳群玉有些耐不住性子。

“你把惡念給了我，很可能會變成一個隻會傻笑的傻子——柳淡聲是這麼形容的，雖然我不認同。”鏡子裡的他這樣說，“但我覺得你有必要知道這件事。”

“好吧，我變成傻子以後還會記得去救我的朋友嗎？”

“應當是記得——喂，你不要這麼着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