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
柳群玉和樂儀見到了枝如家的雙生子。他們是一對姐弟。姐姐枝如寒,長身玉立,眉眼淡然,笑容端方,着一身白衣。眼神靜然,有幾分探究。
弟弟枝如霖也是一樣地端容溫和,站在枝如寒的身後,他的眼神要比姐姐的活躍許多,不夠沉穩,卻靈動非常。
“想必這位便是柳群玉公子了。”枝如寒看向柳群玉,笑道。
幾人坐下,柳群玉與樂儀表明來意。枝如寒聽了以後,思忖片刻,若有所思。
“倒也并非不行,”她道,“隻是,我有一事好奇。”
“請問。”
“兩位是少主好友,想來也是正道修士,竟如此信任魔修,甚至願意指引自己的親妹妹踏上修魔的路途嗎?”
柳群玉道:“魔修确有污名,但這是她唯一能夠獲得的自保之力了。”
“看來公子并不像常人一樣曲解魔修,”枝如寒笑,“在公子眼中,魔修是什麼樣的人呢?”
柳群玉頓住了。
在夢見月亮之前,他從來沒有仔細想過這個問題。但面見月亮之後,此後發生的種種事情,都在令他不斷地思考魔修、魔族、魔道究竟是什麼。
他迷惘,依舊不得其意。
他發現有些魔修,果真是惡人,執念深重,為此不擇手段,哪怕要傷天害理、殺人放火。譬如清陵久斐,她為了修行和強大,甯願用無數人的性命去填自己的道,即便被瓊華長老捉拿,也從不後悔。
但是,沾染了魔氣并非全是惡毒之人。
例如莫名有了魔氣的相婵,雖然雷厲風行,風風火火,但其實也隻是一個友愛師門、善良仗義的普通人。
例如魔域中見到的一些魔修,他們與普通的靈修并無什麼區别,隻是有些性格更為豪邁、開放,在某些問題上,他們表現得甚至比他們見過的靈修們更為俠義。
魔到底是什麼呢?
這樣的污名下,究竟指代了一群什麼樣的人呢?
柳群玉頓了頓,終于道:“是一群被太陽拒絕的人。”
枝如寒訝異:“這是一個新奇的觀點,我從未聽說過。”
“我也是從别人那裡聽聞的……我之前并不算了解魔修,隻是因為在我們這代弟子裡有一種普遍的論調,說魔修并不像想象中那麼可惡。我也不曾追究過真僞,有時覺得有幾分道理,有時覺得或許隻是一種叛逆的言論。”
“确實,年輕弟子們更容易接納魔修的存在。”枝如寒點頭,“近些年,正魔兩道不似往日劍拔弩張,也是因為這種觀念的存在。”
柳群玉點頭。
“你要的東西,我會給你的。”枝如寒笑,“枝如家一向樂善好施,不會拒絕任何一個能夠幫助别人的機會。”
“多謝。”
枝如寒很快拿了一本秘籍的副本交給了柳群玉。柳群玉再次道謝後,從枝如兩人的住處離開。兩人走到門口,忽然身後有人喊住了他們。
“等一下!”
兩人回頭看,隻見枝如霖匆匆出來,快步朝兩人走來。他走到柳群玉面前,目光灼灼,沒有看樂儀,問柳群玉:“你是那個從秘境中奪得仙器的柳群玉,是嗎?”
“是我,有事?”柳群玉問。
“我……”枝如霖的臉泛起激動的紅暈,他緊緊地盯着柳群玉,手足無措,言語有些結巴,“我聽說過你的好多事迹……我……我很崇拜你……我叫枝如霖……我可以和你交個朋友嗎?”
“當然可以。”柳群玉點頭,“謝謝你的崇拜,我很高興。”
枝如霖的臉愈發漲紅,眼睛忽閃忽閃地眨了幾下。他的眼睛像蕩漾的清泉,推開一層層情緒的漣漪,熱情又緊張。柳群玉忽然發現,他的眼睛和明易有一些神采的相像。
“我……我雖然沒有姐姐厲害,但在修魔上也有一些心得……如果,你有什麼想要知道的,我都可以幫忙!”
“多謝。”柳群玉态度溫和,“我确實有一些疑問。”
三人便結伴同行,一邊聊一邊走。
“那個,你對修魔如此感興趣,難不成你也打算轉修魔了?”柳群玉的問題過于深入和細節,以至于枝如霖也發覺了不對。一般沒有深入接觸過的人,不會有這樣細節的疑問,除非……他已然入魔。
“暫且來說,還并無此意。”
他的回答并不堅定。
“我可以問一下,為什麼嗎?你少年天才,前途一片光明,何必……我是說,魔道畢竟人人喊打,或許并不是什麼好歸宿。”
柳群玉頓了一下:“現如今的魔,也許已經将許多無辜者也包含在其中了。這或許并不正确。”
“我明白了。”枝如霖感歎,“不愧是我的偶像,身在靈修之中,想法也這般不同凡響。”
“謬贊了。”
“說到底,你為什麼把群玉當做你的偶像?”樂儀好奇。
“我……我性子綿弱,不比姐姐英勇,常日裡因此受到不少明裡暗裡的欺負……”枝如霖的神情黯淡,很快,又眼睛亮起來。
“我第一次聽說你的名頭,便是你在古仙境中在一衆強者追殺中搶得霜月如曉……倘若是我……怕是怕得早早将仙器拱手相讓了……”
“而你卻那般果勇!完全沒有被吓到!他們說你天命所歸,來日必定成仙!”枝如霖臉上露出崇拜和向往。
“沒有那麼誇張,我也會害怕的。”柳群玉搖頭,“隻是當時憋着一股氣,仗着背後有師尊,才敢那樣大膽作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