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羽看着那隻蒼白的手伸出來,種下一束花又縮回去。洞口上除了風鈴草,還有無數其他的鮮花。她注視着被鮮花包圍的洞口,眨了下眼睛,問:“你是君萊嗎?”
甯靜。
微風拂過洞口挂着的月亮。
有個聲音悶悶地傳來:“你是誰?”
柳群玉渾身一顫。這是他自己的聲音。隻是冷淡,又悶悶不樂。
鳳羽也靜了一下,答:“我是來探望你的人。”
“探望我?”君萊意外,不相信道:“這世界上沒有人惦記我,世人都厭棄我,将我視作洪荒猛獸,你為什麼會來探望我?”
“有人需要歡樂,但是,”鳳羽道,“也有人需要痛苦。”
“為什麼你需要痛苦?”
鳳羽的眼睛黑亮,堅定道:“我需要你的發絲,這能令我瀕死的阿爸重煥新生。”
君萊安靜了一陣。
很快,他道:“生死輪回向來不可逆轉。你為什麼要扭轉輪回?”
“我阿爸是人族最偉大的戰士,他的犧牲将令人類遭受無法承受的打擊。隻有他活着,才能帶領人族抵禦天險地災,在暴動的自然中生存下來!”
她上前一步,透過黑黢黢的洞口,似乎在用那雙銳利發亮的眼睛注視着君萊,“我為了族人,為了人族,要阿爸繼續活着!也為了私心!”
“你為什麼覺得我會幫你?我是惡神,我是這世間的疼痛,我是天地的惡,你為什麼覺得我會幫你?”君萊咄咄逼人。
鳳羽咬牙,握緊了拳頭,搖頭:“是月亮指引我來找你。慈悲之神信任你,你也是慈悲。”
洞穴内沉默了很長時間。
很快,那隻蒼白的手再次探出來,遞來一根發絲。
“燒盡,吞服,會沾染我的痛苦。”他說,“雖然永生不滅,但身軀會陷入混亂與持久的地震中,這痛苦也永生不滅,倘若無力抵抗這痛苦,便祈求月亮,月亮能夠吞掉你的痛苦,也将吞掉長生不老。”
鳳羽看着這根漆黑的頭發,心砰砰跳。
她伸出手,接過發絲。這發絲輕飄飄的,和凡人的發絲并沒有什麼兩樣。它看不出有什麼特别的,隻是漆黑的、細細的一根。
倘若不是君萊親自遞給她,她恐怕永遠不會相信這是神靈的頭發。
原來神靈和人類也好像沒有什麼不同。
她握緊發絲,擡起了頭。
身影飄散。
柳群玉猛然回頭,已經找不到鳳羽了。他和天末還站在洞口前,他又轉過頭來,看向洞口,睜大了眼睛。
一個穿着素白衣袍的人踏出來,似乎與他對視了。這人皮膚蒼白,透出血管的脈絡。他的眼睛也是黯淡的灰色,沒有一點光的映射,像坍塌的巨石滾落于眼眶裡。
衣服籠在他蒼白的軀體上,獵獵作響。
柳群玉看着君萊,有種他在看自己的錯覺,不禁張開口,問:“這些花是你種的?”
君萊沒有回答。
柳群玉看着她,又問:“你為什麼要種花?”
“你為什麼要把頭發給她?你知道這樣會造成一個很糟糕的結局嗎?”
“她為什麼沒有把頭發留給阿爸?她沒有尋求月亮的幫助嗎?”
“你……”
柳群玉還想說點什麼,隻見君萊直直地朝自己走過來,碰到他的身體,像一道煙霧似的撞了過去。柳群玉回過頭,什麼也找不到了。
柳群玉看着空蕩蕩的世界,靜了兩秒,問:“他為什麼要種花?”
天末搖頭:“我不知道。也許是因為無聊吧。”
柳群玉搖頭,微微蹙眉:“不,不是吧。我想應該是别的原因。”
“你認為他為什麼要種花?”天末反問,“畢竟你們是同一個人,我想你更應該知道他是什麼想法。”
柳群玉蹙眉,憂郁地挑起來。
“也許是因為……”他不确定,“希望?”他心中有一種美好的想象,又不相信這種美好,“也許是這樣呢……”
鳳羽奔跑的身影又一次顯現出來。她赤腳踩過綠草。草被壓扁,又頑強地挺起身來。她在曠野上留下踐踏的足迹。這條路,她認為,通向希望。
然而,希望通向火焰。
鳳羽擡起頭,眼裡映射出火光。火是有溫度的,燙燙的,離這麼遠,也灼燒着她的面頰。
大火吞下了她的家園。
“為什麼……”她喃喃,眼裡的火光發燙,“為什麼會這樣?”
“誰幹的?”柳群玉輕聲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