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據說，睡在你愛的人身邊可以讓你更有安全感，減輕抑郁和焦慮。”餘盡歡對紀清嫣說這句話的時候，手腕上還纏着厚厚的紗布。

“如果能和愛的人在一起，我為什麼要住在精神病醫院。”紀清嫣很無語地說。

“你有愛的人嗎？”

“以前有。”

“現在呢？”

“現在隻想活着。”

紀清嫣沒想到會在精神病醫院交到朋友。

是餘盡歡主動和紀清嫣開始搭話的，兩人就在隔壁床，她對新來的紀清嫣挺感興趣的。住院生活很是無趣，大家每天除了吃藥、治療就是躺着，晚上還會收手機，紀清嫣在Kindle裡下載了這輩子都看不完的小說，每天都能堅持看幾頁。紀清嫣的大腦昏昏沉沉，精神渙散，無法堅持長時間的閱讀，最後還是選擇和餘盡歡一起聊天。

所有病人都有家屬來探望，隻有紀清嫣和餘盡歡從來沒人探望。

餘盡歡和紀清嫣兩人年齡相仿，餘盡歡一張小圓臉很是可愛，因為打了營養針，她看上去有點胖，她告訴紀清嫣，一定要好好吃飯，這營養針打一針胖十斤，太吓人了。再這麼胖下去，她肯定是不打算繼續活的。

紀清嫣了解到，餘盡歡是為了一個已婚女人要死要活的，最後嚴重到需要住院治療。

“為了一個侄女，值得嗎？”紀清嫣覺得很是荒謬。餘盡歡的程度似乎比她更嚴重，貓有九條命，餘盡歡已經割過不下九次了。

“你不喜歡女人，你不懂。”

“怎麼，你也喜歡女人嗎？”

“你也是為了女人把自己搞成這樣的？”

餘盡歡瞬間眼睛都亮了。

“我可不是啊，我沒有。”

我是因為爸媽都死了，家破人亡了，一夜之間從萬千寵愛的大小姐變成homeless了，紀清嫣心想。

“那你拿着手機，每天都在看誰？”

那段時間，紀清嫣和陳蕭燃早就沒有任何聯系了。

本來就這樣淡出彼此的人生也挺好，可她偏偏放不下。她偷偷關注了陳蕭燃的ins，看着她記錄自己的生活。

陳蕭燃的更新頻率不算高，紀清嫣像着魔了似的，随時随地都在刷她的主頁。通過定位，她知道陳蕭燃去了熱帶的深海潛水，下個月又飛到北半球滑雪，然後和朋友們一起去山裡徒步露營，她過得好潇灑好快樂，紀清嫣在醫院的病床上，渾渾噩噩，了無生機，兩人的生活形成一種巨大的反差。

看到陳蕭燃過得這麼光明又快樂，她由衷感到開心。分開後，陳蕭燃看上去越來越有生命力了。

“紀清嫣，我說真的，手機裡的那個人，你最好還是别看了。”餘盡歡好心勸她。

“為什麼？”

“因為你每次看完都會哭。”

人怎麼會有這麼多眼淚呢。

紀清嫣很不明白。

她說不好自己是為什麼，一看到陳蕭燃的照片，她就忍不住會哭，隻是照片而已，她就會哭到不能自已。

不知道在另一個半球的陳蕭燃會想起自己嗎？她打死都想不到，紀清嫣現在會在精神病醫院住院吧。

陳蕭燃的ins後來不再更新，可能是忘了賬号和密碼，最後一條停留在港城的夜晚。紀清嫣從此徹底失去了陳蕭燃的蹤迹。

紀清嫣一直沒有嘗試電休克治療，她怕忘記重要的事。即使是藥物治療，也已經讓她變得越來越遲鈍了。

後來終于到了不得已的地步，她接受了mect，醒來之後，她心裡想的卻是：太好了，我還記得陳蕭燃。

紀清嫣特别怕自己會忘記陳蕭燃。

她悲觀地覺得自己這一生可能再也不會和陳蕭燃見面了，她什麼都沒有了，隻剩這點記憶。

如果連記憶也消失了，那她要靠什麼活着。

她自然也丢失了許多記憶，許多過去都淡化成簡單的畫面，随着時間的推移似乎慢慢恢複了不少。治療帶來的副作用和傷害是不可逆的，她至今都覺得自己注意力不集中，精神恍惚，别人叫她的名字，她要慢一拍才能給出回應。

她的記憶力也變得有些糟糕，樂樂有時候和她說過的事，她轉眼間就會忘記。

紀清嫣和餘盡歡一前一後出了院，兩人都有離開京市重新開始生活的打算。京市對于紀清嫣而已沒什麼值得留戀的，父母都不在了，家也沒了，她留在這裡也沒有任何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