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譚知楠睡熟了,遙舟才關上車窗,慢慢往回開去。車裡播放着下雨聲的白噪音,兩人的心都沉靜通明,睡夢中,譚知楠感覺有一隻手在輕輕撫摸着她的後背,讓她覺得無比安心。
譚璟意出生時比預産期提前了一星期。
譚知楠生産那天依舊在公司忙碌,是遙舟帶着她去了醫院。
譚知楠的一生中有幾次痛到近乎絕望的時刻,小時候她被打得渾身是血,傷口發炎,被丢在地窖裡算一次。後來在a國留學,她遇到搶劫,死活都不肯松開手裡的包,被打得滿頭是血,這也算一次。
相比之下,生寶寶算得上是最輕的一次。
等譚知楠醒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趴在她身邊睡着的遙舟。她伸手摸摸遙舟的頭,遙舟很快就醒了過來,一雙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她:
“譚知楠,你醒了。哪裡疼嗎?我幫你叫醫生。”
“小孩兒呢,活着嗎?”
譚知楠沙啞着嗓子,有點擔心地問。
“挺好的,阿姨在照顧,現在應該在睡覺,你想看看嗎。”
“不看。”
“那我去叫阿姨給你抱過來看看。”
譚知楠腦海裡浮現出一句話:南村遙舟欺我老無力。
出院那天,遙舟扶着譚知楠走出醫院,阿姨在一旁抱着寶寶,擡起頭,譚知楠看見漫天飛舞的櫻花,遙舟伸手去接。
譚知楠說:遙舟,我想喝酒。
遙舟過了一個月後給譚知楠帶了一瓶櫻花酒,兩人在公司辦公室面對面坐着,點了燒烤,聊着天。所有人都下班了,公司隻剩她們兩個人,窗戶開着,夏夜的風吹進來,能看見月亮。借着醉意,譚知楠吻了她,許多沉睡的感知逐一蘇醒了。
那個吻很像月光,冰冷又溫柔。
譚知楠的手指很冷,遙舟每次想到這次經曆都會打起寒顫。
其實遙舟很無辜,每一次都是譚知楠主動,但她也從來沒有拒絕過她。
她是被動的那一個。
人是怎麼愛上一個人的?
大多數都發生在無意中的某個瞬間,又或許是許多個瞬間。譚知楠和遙舟在一起的每個瞬間都無比生動,有時并肩作戰,有時靜靜陪伴,很是美好。
有了小朋友之後,就升級為三個人的陪伴。
譚知楠漸漸發現,她的生活好像并沒有被小朋友毀掉。她和遙舟依然保持着高強度的工作節奏,開會,出差,實地考察,項目落地,内心深處卻多了一份牽挂。
譚知楠開始注意身體,她不再像以前那樣在酒桌上拼命喝酒,年底甚至服從了遙舟的安排,去醫院做了體檢。
譚璟意第一次叫媽媽的那天,譚知楠正坐在工位看項目書。忽然,旁邊傳來一聲奶聲奶氣的“媽媽”,她當場就僵住了。
一轉頭,她看到譚璟意坐在遙舟懷裡,笑嘻嘻地迎着遙舟驚喜的目光,沖着遙舟又叫了一遍。
她頓時松了一口氣。
原來是在叫遙舟啊,那沒事了。
譚知楠一直都像個局外人一樣看着譚璟意一天天長大,能躲則躲,她隻負責付錢就好。要買什麼東西,要報什麼早教課,全看遙舟安排。遙舟把小孩兒照顧的很好,轉眼間都會說人話了。
“她什麼時候能開始認字?”
譚知楠看着小孩兒,她想着,至少這小孩不會像自己以前那樣,對世界一無所知。她要讓她早早就開始認字。
“現在太早了吧,她現在還不會說人話呢。”
遙舟很是驚訝。她知道有錢人都會對孩子進行不計成本的精英教育,但這未免也太早了吧。
譚璟意那個時期還在喝水奶,像個小動物。
“那她現在說的是什麼?”
“嬰語。”
譚知楠和許海峰的離婚陷入僵局,許海峰不肯松口,在錢的問題上一直談不妥。到了第五年,她終于還清了和許海峰之間的債務,對于有仇必報的譚知楠而言,他故意惡心了她這麼多年,她也不會讓他痛快。
譚知楠把遙舟哄騙上床,成功地激怒了許海峰。看着他氣到破防的樣子,譚知楠心裡終于覺得舒服了。
她隻是沒想到,那些言不由衷的話語會傷害到遙舟傷害到要離開自己的地步。
她以為遙舟依然會包容自己,像往常一樣,什麼都不會改變,可惜她失算了。
遙舟告訴她,她喜歡她,從很多年前開始就喜歡她,譚知楠的第一反應就是冷臉拒絕。心髒和大腦的反應都慢了一拍,等她經曆了種種的糾結和猶豫,反應過來之後,遙舟已經離開了。
譚知楠沒想到遙舟的離開會對自己的生活造成這麼大的影響。表面上什麼都沒變,卻什麼都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