孕期是譚知楠不堪回首的至暗時刻。
她從知道自己懷孕的那天開始,這種天塌了的感覺就從未消失過。她覺得自己的工作效率下降了不少,因此對自己更狠了。以前上學時,譚知楠每次考試都不允許自己失誤,她在懷孕之後的狀态似乎比交白卷還要讓人絕望。
現在的當務之急是要把婚離了,什麼也不能阻止譚知楠離婚,有孩子也不可以。譚知楠隻要資源和錢。
她聯系了律師,事情比她想象的更麻煩。
分居要滿一年才能二次提起訴訟,她隻能等待。以及,她當初注冊公司用了許海峰的錢,給之後的财産分割埋下了很大的隐患。
幸好有遙舟。
遙舟幫她把産檢的幾次時間都安排到行程裡,和其他工作錯開。
每天早上見到遙舟,譚知楠糟糕的心情似乎都能變得好一點。
“早上好,譚總。早上好,寶寶。”
遙舟不僅元氣滿滿地和她打招呼,還要和她肚子裡的寶寶打招呼。
遙舟每天給她安排一日三餐,譚知楠本身是不在意這些的,可是遙舟把這些事情安排得井井有條,譚知楠漸漸也就沒那麼抗拒了。她原本很瘦,被遙舟喂了一段時間,終于漲了點肉。
遙舟竟然敢在譚知楠明确拒絕的情況下把一個雞腿包直接塞進她嘴裡。譚知楠拒絕進食的次數太多了,遙舟一點也不慣着她。
到了後來甚至變本加厲,遙舟讓她有事沒事記得跟肚子裡的小東西說說話:
“譚總,你平時得多跟她說說話,互動一下,等她出生之後才能熟悉你的聲音,知道你是她的媽媽。”
“還有這麼多事兒呢?真麻煩。”
“你說說嘛。”
在遙舟期待的目光之下,譚知楠開口了:
“…我下午要去談項目,你到時候給我老實一點,不然我忙完這陣子就抽時間去把你做掉。”
“………”
這話很管用,遙舟眼看譚知楠的肚子比剛才安靜多了,給孩子吓得都不敢動了。
失落的負面情緒一直延續到寶寶出生,譚知楠還是無法接受和認同生育這件事,這件事本身沒什麼問題,發生在自己身上還是挺有問題的。
生養小孩對譚知楠來說毫無幸福感和意義感,反倒是遙舟的陪伴讓這件事變得生動起來,至少不那麼難以接受了。
譚知楠很恐懼也很焦慮,她不停地工作,很刻意地去逃避這件事。她不想承認,可她就是很恐懼,不是怕疼,而是對生命本身的恐懼。
她一直都是一個人,沒人能和她探讨這件事,也沒人能幫她分擔任何壓力和情緒。
她怕自己的人生會被這個小東西給毀掉,又怕自己會給予這個小東西一段不夠美好的人生,各種恐懼和未知交織在一起,她怕極了。
那天,譚知楠在沙發上,她把腳搭在茶幾上,手裡端着一碗遙舟給她做的排骨蓮藕湯,有一口沒一口地喝着。
“遙舟,到時候你知道該怎麼做吧?”
遙舟從廚房端着切好的水果出來,懵懵地看着她。
“保大人,知道嗎?”
“譚總,我到時候會幫你找滬市最好的産科醫生,提前打好招呼,大人和小朋友都會沒事的,你别擔心。”
遙舟總是很認真地安慰她,不是假大空的安慰,而是有憑有據的擺事實講道理,譚知楠很受用,遙舟每次都能把她從情緒崩潰的邊緣拉回來。
譚知楠低頭看着遙舟給自己按摩小腿,忽然就放寬了心。
譚知楠把裝修寶寶房間的工作交給了遙舟,她很快發現,遙舟不僅裝了嬰兒房,還幫她在卧室和樓梯處安裝了感應燈。她擔心譚知楠晚上回家會懶得開燈,不小心撞到。
遙舟還把譚知楠放在門口的高跟鞋全都收了起來,換成了大一碼的平底鞋。
譚知楠沒想到自己的鞋碼竟然會發生變化。她沒有主動說,是遙舟先一步注意到,然後特意在午休時間把車開到商場,帶她去買了幾雙鞋。譚知楠按照自己原來的碼數試鞋,驚訝地發現不知什麼時候已經不合适了,她在心裡悄悄崩潰,看着遙舟跪在她面前,耐心地幫她換上大一碼的鞋。
然後是衣服。譚知楠暴躁地發現自己的衣服都小了,她帶着壞情緒在辦公室發飙,怒火傷及了很多無辜的人。遙舟迅速地幫她買了新的衣服,連内衣都全部換了。
譚知楠的身邊一個人都沒有,隻有遙舟。
她本能地開始對她産生了依賴,什麼都會變,一切都會消失或離開,隻有遙舟不會。
她給遙舟開了很高的工資,以确保她不會輕易離開。
譚知楠和遙舟在一起度過了第一個新年。
寶寶出生後,她們一直都都保持着這個習慣,過年都會在一起。譚知楠沒有家,她好像從來都沒問過遙舟有沒有家,她隻要說一聲:遙舟,你留下陪我,遙舟就會陪在她身邊。
譚知楠晚上睡不着,遙舟開車帶着她去了江邊。外面很冷,她不允許譚知楠下車,譚知楠把窗戶打開一個小縫,椅背調到最低,懶洋洋地側躺着。車裡暖氣開得很足,遙舟也隻穿了一件磨毛襯衫。
“遙舟,新年快樂。”
“譚總,新年快樂。寶寶,明年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