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總監,”他在她耳畔輕笑,受傷的腳踝故意碾過她散落的發絲,“現在全集團都知道你是合格的人形拐杖了。”
江南栀沒有說什麼,心中卻隐隐生出一絲不安——這種不安,似乎不僅僅源于新官上任的壓力,還有某種更深層的、更難以言喻的不安感在悄然滋長。
她扶着江淮沅繼續向前走,餘光瞥見不遠處的孫菁從工程沖他打了個手勢。
“小心台階。”江淮沅的聲音将她拉回現實。
他溫熱的氣息拂過她的耳畔,卻讓她感到一陣寒意。她想起今早總裁辦特助孫菁看到她從江淮沅辦公室出來時欲言又止的表情。
回程的賓利後排,暖氣裹挾着沉香與栀子香在密閉空間裡發酵。江淮沅将受傷的左腿架在麂皮腳墊上,黑色西褲繃出嶙峋的踝骨輪廓。
窗外高架上的路燈驟然亮起之時,他注意到江南栀的睫毛在眼下投出蝶翼般的陰影——她正在與困意作最後的抗争。
“品牌矩陣的搭建要配合...”他刻意放慢語速,看着那顆毛茸茸的腦袋随着車身颠簸,在墨綠色真皮靠枕上劃出微小弧線,然後落于他肩頭。
睡夢中,江南栀無意識地将羊絨大衣往胸口攏了攏,鉑金包滑落在地毯上,露出裡面半開的藥盒。
江淮沅用尾指勾起那盒洛索洛芬鈉片,藥片在鋁箔闆裡發出細碎響動,她包裡還放着洛索洛芬鈉貼劑,都是為那個人準備的。
車載時鐘顯示18:03,高樓大廈的霓虹開始透過隐私玻璃滲進來,在她鎖骨處遊走成斑斓的河流。
副駕駛座的孫菁從後視鏡瞥見總裁将溫度調高兩度,受傷的腳踝因長時間彎曲泛起紫紅,卻始終保持着别扭的姿勢,隻為那顆沉睡的腦袋能夠在肩頭多停留片刻。
車載電台突然切入陳奕迅《兄妹》的前奏,江南栀在夢呓中揉了揉鼻子。江淮沅的指尖懸停在她發頂三厘米處,像在丈量某種禁忌的尺度。
最終,他隻是輕輕撥掉了她窸窣落于鼻尖的幾縷劉海,動作輕柔得仿佛怕驚醒她的夢境。用隻有自己能聽見的氣音呢喃道:“江南栀,我不希望你被打倒。”
——我要你成為盛放在廢墟裡的那朵最堅韌最鮮豔的栀子花。
車子停在江氏大廈門口,江南栀從睡夢中醒來,迷迷糊糊地揉了揉眼睛,随即意識到自己竟然在江淮沅的肩頭睡着了。
她迅速坐直身體,臉上閃過一絲尴尬,低頭拾起掉在地墊上的鉑金包,從裡面拿出手機。
屏幕上顯示有兩通未接來電,前後間隔不到五分鐘,都是許維禮打來的。
她回撥過去,電話那頭傳來占線的提示音。
“二哥,我先下班了,江嶼島的營銷案我會認真做的。”話音未落,她已經如離弦的箭般飛身穿過旋轉門,高跟鞋在地面上敲出急促的節奏。
許維禮站在一樓大堂的廊柱後,身上穿的是出門前她挑的Hermès大衣,剪裁精良的駝色羊絨大衣裹着颀長清瘦的身型,路過的女生無不側目,低聲驚歎于他的帥氣。
他今天沒有拄手杖,左腿微屈的站姿帶着幾分慵懶貴氣,骨節分明的右手勾着甜品袋的蝴蝶結飄帶,胡蘿蔔蛋糕的肉桂香正透過紙盒縫隙悄悄彌漫出來。
江南栀跑進旋轉門時,他恰好轉身。黑色Zegna交叉帶闆鞋碾過地面,左腿微不可察地滞了半拍節奏。
江南栀的高跟鞋在五米外急刹,他張開雙臂的瞬間,冬日的寒意與栀子香同時撞進懷裡,“嗨,我的男朋友!”
“下午好,我的女朋友。”許維禮挂掉電話,寵溺着摟住她,任由她發間沾着的混凝土碎屑落在自己肩頭。
她鼻尖蹭過他領口,鉑金包滑落至肘彎,“等很久了嗎?”
“剛剛到,”許維禮笑着俯身在她發頂落下一吻,呼吸掠過她顫動的睫毛,“不過男朋友等女朋友,多久都不算久。”
兩人十指相扣向旋轉門走去,廊柱後傳來壓低的驚呼:“他走路時左腿好像...”
玻璃幕牆映出許維禮微微滞澀的步伐。
“你不知道嗎?這位是恒信太子爺,腿瘸的那位。”
“啊,好可惜,江小姐這麼beautiful and rich,也會找個殘疾人?”
江南栀的腳步微微一頓,手指不自覺地攥緊了許維禮的衣袖。她側頭看向他,眼底閃過一絲心疼和憤怒。許維禮卻仿佛沒有聽見那些閑言碎語,依舊溫柔地注視着她,輕輕捏了捏她的手心。
“許維禮,閉上耳朵,不要聽。”她的聲音很輕,卻帶着不容置疑的堅定,像是要将那些刺耳的話語隔絕在他的世界之外。“不要聽那些閑言碎語,你隻要聽我說我有多愛你就夠了!”
許維禮的唇角微微揚起,眼底的笑意溫柔而深邃。他輕輕捏了捏她的手心,聲音低沉而柔和:“好。”他的指尖輕輕拂過她的手背,帶着某種安撫的力量,仿佛在告訴她,他從未在意過那些無關緊要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