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繼勳的轎子行在禦街之上,不想頂頭便遇上了袁晁一行人。袁晁騎着高頭大馬,身後跟着十數名親衛,管繼勳的轎夫和仆從忙将轎子擡到路邊避讓。
管繼勳在轎中颠簸了一下,心中暗罵,卻是不敢怠慢,連忙鑽出轎子,站在路旁,遠遠地便躬身行禮。
袁晁端坐于馬上,目不斜視,看都沒看卑躬屈膝的管繼勳一眼,缰繩一抖,催馬便從他面前疾馳而過。
衆目睽睽之下,管繼勳被這般無視,隻覺得臉上火辣辣的,很是無地自容。直到袁晁一行人的身影消失在街角,他才猛地一甩袖子,臉色鐵青地鑽回了轎中:“走!”
袁晁倒也真如他對袁宗文所說的那般,不去上朝參與政事,日日閉門謝客。除了進宮請安,不是在府中陪着趙靈犀和孩子們,便是在名勝之處散心遊玩。
凡有上門拜訪的官員,或是遞帖子邀約的故舊,他一概都拒而不見。
袁晁一心一意地想将趙靈犀養胖些,奈何她消瘦依舊。趙靈犀笑着安慰他,說是自個兒苦夏,胃口不佳,待過了這陣子,天氣涼爽了,自然就好了。
袁晁知道這是她寬慰之語,心中卻更是擔憂。當初在義安郡,便是比眼下更酷熱難當的天氣,也未曾聽聞她有什麼苦夏之症,吃不下東西。
宮裡來的太醫幾次三番地請了脈,都說王妃娘娘是因“心脾兩虛,肝郁氣滞,憂思不解”所緻,開了幾副益氣健脾、疏肝解郁的湯藥,也不見起色。
袁承璟對袁晁道:“當初娘娘被皇後扣在坤甯宮,臉上青青紫紫的,隻是娘娘不許聲張。”
袁晁隻覺一股怒火從胸中直沖頭頂,此事竟是從無人與他說起!他知道趙靈犀在宮中遭了皇帝和皇後的斥責,卻未曾想過竟受過那般不堪的折辱。
隔了數日,袁晁算着日子,估摸着該是去宮中向皇帝請安了,他也不去,還是袁宗文着人宣他,最後崔簡過來,他才去了宮中。
袁晁給袁宗文請了安,直說近來瑣事繁雜,心情不好,狀似随意地說道,兒臣許久未曾去給皇後娘娘問安,今日既已進宮,來都來了,兒臣去坤甯宮去一趟,給皇後磕個頭。
袁宗文龍心甚慰,隻當他懂了幾分人情世故,便颔首允了。
袁晁在一衆宮人的簇擁下,規規矩矩地對着管皇後行了大禮,管皇後心中詫異,心道他是轉了性不成,淡淡道:“今日是什麼風,竟将你吹到坤甯宮來了?”
袁晁直起身,臉上竟是滿面笑容:“前些時日,趙氏年輕識淺,不懂規矩,沖撞了娘娘,今日特來替她給娘娘賠個不是,還望您不要與她計較。”
管皇後看他一眼,不緊不慢地說道:“她年輕氣盛,受不得半分委屈,也是有的。事情已經過去了,她也算是受了些教訓,往後想來會收斂些性子了。”
袁晁臉上的笑容愈發深了幾分,恭謹道:“娘娘說的是。不知是哪位嬷嬷盡心盡力教導了趙氏?兒臣也該好生謝謝她才是,若非她提點,趙氏還不知要闖出什麼禍事來。”
管皇後看着袁晁伏低做小的模樣,暗道他再是桀骜,終究還是識得時務。她斜睨了袁晁一眼,道:“也不是什麼大事。本宮身邊得用的,也就是周嬷嬷了。她見趙氏言語間對本宮多有不敬,這才斥責了她幾句。”
袁晁擡起頭,目光落在周嬷嬷身上。周嬷嬷與他對視了一眼,随即又低下頭去,臉上帶着幾分自得。
袁晁笑着對着管皇後道:“原來是周嬷嬷。還是娘娘宮裡的人明事理,懂規矩。改日,兒臣定要備上一份厚禮,專程來謝周嬷嬷的教導之恩。”
也沒再說旁的,又與管皇後閑話了幾句,便起身告辭了。
管皇後看着他離去的背影,一頭霧水,對着周嬷嬷道:“真是奇了!他素來與本宮不睦,今兒個怎的這般懂禮數了?”
次日,坤甯宮的宮人們早已起身,各自忙碌起來。隻是平日裡起得最早,管束也最嚴的周嬷嬷,遲遲未曾露面。
眼見着天色大亮,日頭都已升起三竿了,周嬷嬷的房門依舊是緊閉不開。幾個與她同住一院的宮女心中不安,便壯着膽子去敲她的房門。
“周嬷嬷?周嬷嬷?您起身了麼?”
敲了半晌,裡面卻無半點回應。為首的宮女試着推了推門,不想門是虛掩着的,一推便開了,一股穢氣從門縫中飄散出來。
幾個宮女壯着膽子走了進去,待她們走近榻前,看清榻上的情形,不由得尖叫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