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蘭危被謝延玉叫住,腳步雖停下了,但卻沒回頭看她。
他輕飄飄出聲問:“謝小姐還有事?”
先前是叫她名字,這時候又叫她謝小姐了。
謝延玉聽出他稱呼的變化,不過也沒多在意,溫和道:“公子先别走。”
賀蘭危不置可否,似乎在等她繼續說。
謝延玉又道:“藥效還沒下去,我為公子煮些壓制藥效的茶,等公子感到好些了再走吧。”
她說完,又走到燈燭旁,重新将燈點起來。
于是屋子裡瞬間變得亮堂堂的。
她借着光,開始找放在廳堂裡待客用的茶具,還有涼性能下火的靈茶。
賀蘭危則轉身看她。
煮茶是需要耗費一些時間的,他想起來上一世的這個時候,謝延玉常給他獻殷勤,但她獻殷勤的時候也很安靜,常常是在他那邊,為他煮一煮茶,因為耗時久,所以她能在他身邊呆得久一點,不過即便如此,她話也并不算太多,大部分時候也是溫聲細語,并不谄媚,更不惹人生厭。
眼下,
她正在生炭火,将茶餅置于炭火上炙烤,而後細心碾碎。
和記憶中那些畫面重合,這一年的她确實該是這個樣子的。如今他沒再做多餘的事,和上一世一樣表現得漫不經心,顯得她可有可無,她也就和上一世一樣,挽留他,為他煮茶,和他在這裡消磨時間。
好像事情先前隻是有一點錯軌,這一刻又自動回到正軌,變回了這一年本該有的樣子。
這一年的她喜歡他。
那種莫名的惱意驟然消散了些,
賀蘭危在她對面落了坐。
沒多久,
謝延玉煮好第一道茶,倒進茶碗,放到他面前,低眉順眼的,但沒說話。
賀蘭危也沒說話,他的溫和帶着距離感,大部分時候都高高在上,并不會主動和人搭話,這時候就是如此,他坐在這等着她主動開口。
然而他等了一會,
茶都冷了,她還是沒說話,反倒是時不時會往門口的方向看一眼。
她的注意力都放在門口,好像在等什麼,甚至煮完一道茶後就沒有煮第二道,也沒和他搭話,一句也沒有。
像是直接把他給忘了。
賀蘭危蜷起手指,用力按了下茶碗邊緣。
他剛要發出一點聲音,
但也就在這時候,
門口傳來一陣敲門聲。
謝延玉一直在等着這敲門聲,這時候聽見聲音,就起身往門口去了。
她打着刷劇情的主意,想着讓侍女誤會她和賀蘭危的關系,走到門口後又把自己領口扯亂了些,随後才把門一開——
下一秒,
就看見謝承謹站在外面。
……謝承謹為什麼會在這?
……為什麼又是謝承謹?!
謝延玉太陽穴突突地跳,身體比腦子快,本能地就往後退了一步,要把門直接關上。
剛關了一半,就被謝承謹用靈力攔住了。
謝延玉手按在門框上,沒法繼續關門,于是隻得擡眼看他。
她心裡的怨毒都快溢出來了,不知道今晚謝承謹怎麼總是來壞她的事,但臉上表情還是很溫和:“兄長?”
她适時表露出一點疑惑:“兄長是否走錯地方了?”
“沒有,”謝承謹淡淡道:“我來找你。”
謝延玉現在看見謝承謹就心虛,他已經莫名其妙敲打她一晚上了,她好不容易搪塞過去,但此時此刻,賀蘭危就在她身後的廳堂裡。
隻不過現在門隻開了半扇,所以從謝承謹的角度看不見他而已。
她擔心謝承謹現在來這是想抓她個人贓并獲,有點煩躁,不着痕迹地側身擋了下,徹底擋住謝承謹的視線。
動作間,她不經意往廳堂裡掃了一眼,視線正好掃過賀蘭危——
賀蘭危此時也正看着她。
他拿着茶碗,指尖不輕不重、一下一下按在茶碗邊緣,姿态松泛,然而眼底并無笑意。
謝延玉:“……”
謝延玉太陽穴跳得更厲害了。
“在看什麼?”
謝承謹的聲音在身後響起。
謝延玉:“……”在看我的罪證。
但她當然不可能謝承謹說實話,眼看着謝承謹要走過來,她轉過身,直接把門給關上了:“沒看什麼。”
關門的動作并不重,看起來也不顯得多急切,然而門扉合上時,還是發出了“啪”的一聲,和紮在人耳膜上一樣。
她的身影也在這時,被門徹底擋住。
賀蘭危指尖一抖,差點被氣笑了。
那一邊,
謝延玉關上門,料想賀蘭危應該不會在這個時候出來,于是有了點底氣。
她問:“不知兄長來找我做什麼?”
謝承謹擡了擡手,惜字如金:“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