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延玉看着原文,
覺得補償這個詞不怎麼貼切。
賀蘭危表面上的溫和都是虛的,骨子裡輕慢又惡劣,他本質上把她當玩物,當消遣,看她這樣,就像看一出有意思的戲,
他丢給她的寶物,應當叫“報酬”,買她狼狽一場,換他自己開心。
謝延玉揣摩着這段劇情,
雖說她現在身上沒有情絲蠱了,
但她這趟也是僞裝成侍女跟過來的,現在更是在賀蘭危眼皮子底下,頂着侍女的身份幹下人的活。
她現在完全可以刷這個劇情點。
若是亮明了身份,這劇情反倒就走不成了。
謝延玉想到這,直接打消了說明身份的想法。
*
賀蘭危坐在不遠處,目光落在謝延玉身上,
她背對着他,一直在整理箱箧中的行李。
她平時陪在他身邊的時候就這樣,
賀蘭危見過太多對他獻殷勤的人,但沒什麼人會像她這樣,陪在他身邊卻不試圖吸引他的注意,也不太打擾他,就自己找個事情做,于是他容許她在他身邊留得久一點,甚至會在她像這樣安靜陪在身邊的時候,産生一點微妙的安定感。
但這些都是上輩子她還喜愛他時的事了。
這一世重生回來後,
她的每一個行為他都難以預期,就像是不想和他再有瓜葛一樣。
她這樣,
他就更沒有彎下脊骨貼上去的道理。
他骨子裡高高在上慣了,她也并非什麼重要的人,他可以允許她貼上來,如果她這一年和上一世一樣愛着他追着他,那這一世他可以給她想要的榮華富貴,從一開始就把她留在身邊,為了不出差錯,甚至可以喝下情絲蠱拴住她,不讓之後她另投他人的事再發生,
但他不會為她彎折脊骨,就連稍微低一低頭,他都欠奉。
上輩子不會,所以她說要和他斷幹淨,他就沒再找她。
這輩子更不會。
已經準備好此生不再見,
但眼下她突然出現在這,安靜地在他旁邊,僅僅隻是背着身在那整理行李,他心緒就本能地平靜下來,
那一點安定感很好地撫慰了他,
心裡壓着的那股火一下就熄了大半。
賀蘭危這時候才開始思忖——
或許其實她沒變,和上輩子的這時候是一樣的,仍舊喜歡他。
否則為什麼會頂替丫鬟的身份跟過來,走那麼遠的路,又出現在他房中。
他要她走,她也不走。
那先前那些變化算什麼?
賀蘭危想到這個,那種微妙的不安感又竄出來了,一點點,很細微,像蛛絲似的纏繞在他心上,平時沒什麼存在感,但每到這種時候,就會突然收緊,勒他一下。
他本能排斥這種感覺,
有點近似于恐懼,
他這樣的人,出生就站在雲端,本不該畏懼任何事。
他将這感覺強按下去,不再思索這個問題,
總之謝延玉就是千裡迢迢跟過來了,現在在他卧房裡不肯走,不就是在找機會向他亮明身份嗎?她這樣喜歡他,現在又主動貼上來,他可以再給她一次機會。
但他不會再像剛重生時那樣主動給她機會了。
賀蘭危安靜地看着她,
他沒有出聲,等着她什麼時候回頭,主動和他說明身份。
過了一會,
她終于整理完箱箧,站起來轉過身。
賀蘭危看着她,見她動了動唇,猜測她這是要向他坦白身份了。
不過以她的性格,大概率不會直接坦明,而是會說些什麼模棱兩可的話,把他的思維往她易容這件事上引。隻不過,他不知道她具體會說什麼,于是他稍微坐直了些,容色淡淡,揣度着她接下來要怎麼說。
然而下一秒,
卻聽見她直接溫聲告辭——
“已經收拾完了,公子早些歇息,我就先告退了。”
*
與此同時。
怨宅中的另一處院落,
謝承謹從酒席回來後,就洗漱睡覺了。
但為防怨鬼作亂,他并未放下警惕,屋子中的燭火甚至都沒熄滅,因此他睡得很淺。
半夢半醒之間,他又做了個夢。
夢境依舊圍繞着謝延玉,
這一回,夢境以謝延玉的第一視角展開。
他夢見她喬裝易容,頂替了侍女的身份偷偷跟來怨宅,然後去了賀蘭危的卧房。
此時燭火晃動,突然發出“噼啪”一聲。
謝承謹眼睫顫動一下,
睜開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