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礦洞」确實封死了,但那隻是對極夜城居民而言。
對于科技高度發達、法律也臻于嚴格的金銮城來說,總有人走投無路,轉而想起道聽途說而來的、腳下那端存在的另一片土地。
飛船偷渡是主流方法,而幾十年前借着情報走前人開拓出的隧道也是一種方法。
後者的危險程度更高,聽上去也更玄幻,但仍有人躍躍欲試。
但介于提亞斯的富豪身份,搞一架洗刷掉編号的飛船走線應該更為容易,有錢人總是更惜命一些,燕無樂想。
至于他究竟出生在哪……她很難判斷。
她隻得對阿維聳聳肩,說他們搭了貨運飛船的便車,不知道什麼「礦洞」。至于提亞斯的話,可能隻是添油加醋後的産物。
燕無樂更好奇阿維對金銮城的昂揚态度,“你以前在垃圾場生活時,不是對遠方的居民區都沒有興趣、也沒去過嗎?”
阿維超天白了一眼:“那是以前不知道别處的好!提亞斯說人得先走出去,走出去就會變好。而極夜城外隻有金銮城!”
燕無樂下意識想否認,極夜城外不止金銮,走出去的世界也不一定能滿足誰的想象。
而她最終什麼都沒說。
“——不過我很生氣的是,提亞斯說金銮城也就那樣!我問他該如何去金銮城,他不僅不告訴我,還讓我别瞎想了!”阿維不滿地大聲道,嚷嚷中又抱怨了提亞斯的種種不是,什麼忘性大、總糊弄、對他說的東西一笑了之。
這倒是讓她聽得一愣。燕無樂的大腦随即飛速運轉,試圖抛出一個誘餌,能不經意地讓阿維透露出更多信息。
有關提亞斯的、有用的信息。
終于,阿維的滔滔不絕即将休止,而她還沒來得及出聲,身後另一道聲音就搶先響起:“那你還願意跟着他嗎?我是說,這種總是讓你……覺得不被重視的時候?”
這話問得沒頭沒尾,也打亂了她誘導的提問節奏。燕無樂疑惑地回過頭去,應霁的視線卻閃躲到别處。
阿維或許也是第一次被這麼問。他偏頭想了一下:“願意啊,他隻是年紀大了,又不是故意的。”
應霁若有所思地“嗯”了一聲,又觀察廢品站的陳設去了。
徒留阿維和燕無樂面面相觑。
阿維看着應霁遠去,再看燕無樂時的眼神中多了分敬佩:“說真的,姐,你男人挺少見的,他不怕你跑掉嗎?”
燕無樂感到莫名其妙:“我為什麼要跑?”
阿維也面露迷茫,他遲疑了一下才問,難道金銮城不是這樣嗎?
“就像提亞斯和我之間有房屋契約,我需要報答奶奶撫養我的恩情,所以我們離不開對方。極夜城裡也流行伴侶向對方抵押貴重物品,那你們呢,又是靠什麼在一起的?”
燕無樂語噎,她從來沒想過這個問題。
“在一起”對他們而言是既定事實,是應霁從被激活開始就面對的事情,她沒想過前因後果。
“如果什麼都沒有,你為什麼不跑呢?這裡很多女人都想離開她們的男人,她們隻是做不到。”
燕無樂隻能尴尬地笑笑:“我和她們不太一樣吧。”
她向阿維攤開雙手,兩個掌心紋路相似,肉眼根本看不出模拟肌膚與原生的差别。
“我掌握了修複技術,到哪都可以混口飯吃。齊雨也是這樣,我們離開對方依然可以生存,不會有什麼影響。”
阿維聽完更迷茫了:“那他不是更應該擔心你跑掉嗎?”
燕無樂:“……”
三言兩語說不清,而阿維正目不轉睛地看着她,一副勢必要打破沙鍋問到底的模樣。這場景好像在騙小孩,燕無樂感到一陣良心不安。
還是快逃離現場吧。
“……啊,我的心在他那裡呢,沒關系的。”
燕無樂心說這也不算撒謊,應霁是她賭上一切的心血,自己的心當然在他那。
心?這抽象的答案也讓阿維一懵。
他還沒思索出到底是“芯”還是“鋅”,但聽上去總之是個抵押物,于是他懵懂地點點頭,燕無樂也終于得空脫身。
隻有不遠處的應霁摸了摸耳朵,悄然關閉了接收器。
「假話」
——他胸膛内的處理器得出結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