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具體是做什麼的,估計是模拟實驗成果、還原勘探場景的吧。他說,自己知道的也有限。
“好了,快到早餐時間了。”學者示意燕無樂把口罩戴好,“别把感冒傳染給小孩。”
*
此時此刻,應霁在做什麼?
将最後一個遲遲不肯午睡的小崽子安頓在床後,燕無樂坐在育兒房的書箱旁,精疲力竭地想。
她身上的圍裙已經皺皺巴巴,上面沾着飯湯、口水還有彩色水筆的痕迹,兩隻袖套上蹭着學齡前小孩的鼻涕和眼淚,以及搬桌椅闆凳時沾染的塵土。
小孩的精力簡直無窮無盡,他們那小小的大腦還支撐不了複雜的思考。在燕無樂眼裡,他們就像一群橫沖直撞的小老鼠。
但「大魚」裡的小孩可比老鼠珍貴多了。以理服人無果,她隻得一手拎一個,奔忙追逐沒半刻休息後,總算熬過了一個上午。
待育兒房内充斥着均勻的呼吸聲,燕無樂終于得空,但她依然不能離開育兒房,隻能悄悄打開機械臂上的光屏終端,百無聊賴地劃一劃。
與應霁的聊天框内還停留着自己發的「?」,左下角的“已讀”也如那天一樣。
她又敲敲光屏。
「無樂:。」
圓環狀的加載條滾動——
「對方已拒收,消息發送失敗」
還是那道紅色彈窗。
對話框随之關閉。現在她的光屏上除了時鐘外幾乎沒有其他圖标,「扁舟」的定位系統損壞後,她與備用飛船的聯系也消失了。
于是,即使現在應霁把她從黑名單裡放出來,他們之間也無法發送消息。
她戴着口罩,呼出的潮濕氣息打棉紗材質上,又反撲回雙頰。又濕又熱,夾雜着汗味與皮膚分泌的油脂,并不好受。
但這裡是育兒房,一個需要對孩子的健康全權負責的地方,她不能随意取下口罩,尤其是明知自己感冒的情況下。
燕無樂靠回書箱,困意襲來。
……假如應霁在就好了,她迷迷糊糊地想。
朦胧中,那道熟悉的挺拔背脊出現在眼前,自己渾身無力,是他從「扁舟」離去前的最後一刻。
假如當時自己沒有被撂倒、沒有被麻醉鎮定帶捆住、沒有開放備用飛船的權限……應霁是不是就不會走?
她雙眼緊閉,下一秒,右臂接口處忽然抽痛,燕無樂呼吸一滞,意識又被痛覺召回三分。
她抹了把臉,不遠處已經有早醒的小崽子發出咿咿呀呀的呼喚。她一邊起身一邊想,不,這個世上沒有如果。
應霁他終究會離開。客觀條件再怎麼對她有利,對去意已決的人來說都不過爾爾。
自己對他……燕無樂深吸一口氣,一直以來确實疏忽了回應。
而她也搞不懂自己。
應霁的出現填滿了她心中那道虛影,那個原本名為齊知洲的期待,不知不覺被他替換。
他們已經是完全不同的兩個人了,她想。眼前早醒的小崽正吱呀亂叫地抱住她的腿不放,久經沙場的齊知洲或許會皺眉,而應霁也許能把崽快速哄好。
自己則站在時間與生死的交彙口,用技術強行串聯起二人命運,逆天而行。
這樣想來,應霁讨厭自己也不奇怪。
燕無樂蹲下身,趁人類小崽還未徹底清醒時哼起搖籃曲,這是早上臨時學的,她哼得斷斷續續,半天才把崽安撫合眼。
育兒房内終于又恢複了甯靜,她輕呼一口氣,胃部傳來的下墜感讓她想起錯過的午飯,然而飯桶中隻剩小孩剩下的粘稠漿糊,燕無樂看了一眼,惡心的感覺止不住上湧,她又跑進了衛生間。
再回來時,學者已搖着輪椅出現在房中。這是私自離崗,他對燕無樂說,語氣很不滿。
燕無樂應下,沒有辯解。
“行了,”學者注意到她慘白的臉色,又給她指了個角落,“下午的課我來講,你坐着學,記得幫幫忙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