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霁低頭，地闆接縫還沒找到，另一個細節讓他眉頭一挑：“這床……原來是單人床吧。”

怎麼少了一張，還寬了不少？

燕無樂原本已坐在床邊，聽到這話身體一僵，她手邊就是亂糟糟的被子，正好蓋住兩張床之間的縫隙。

應霁狐疑地伸出手，她也迅速捏住被子一角，白色羽絨被就這樣忽然飄到空中，又在兩道相反方向的力下被拽直、拉緊。

那層不悅的陰影又多了幾分。“松手，”他語調略冷，“看不出來，你的秘密還真多。”

燕無樂扯着被子另一端，羽絨被被折騰得呲啦作響，已經有線頭蹦出。她也嘴硬：“你怎麼不松？”

“被子扯壞了就沒得蓋了，我可是傷者，需要高質量睡眠。”

他果然洩了勁，燕無樂松了口氣，沒想到下一秒，一道更快的力量忽然襲來，趁她不備将被子甩到一邊。

一聲輕笑響起。

還是那兩張單人床，還是他走之前的那張床單，仔細看甚至還有膠皮燒焦的碎屑。

不同的是，現在兩張單人床合二為一，中間隻餘一條微不足道的縫。

“啧。”燕無樂無奈地轉過頭去，不想再看他。

應霁：“我隻是來充能，沒想窺探你的秘密。”

在無辜什麼？燕無樂不可置信地又轉回來，剛才是誰和她搶被子來着？但快被盯穿的某人坦然自若地啟動充能樁，幾根膠線接入後，又乖順地在她身旁躺下了。

燕無樂抱回羽絨被，眉頭一皺，此時此景似曾相識，和她在岚水别墅初次喚醒他那晚一樣。

但心情……她偏頭看向應霁，沒想到他也正側躺對着她。

他倒是比剛激活那時靈動多了。此刻，應霁伸手覆上她的肩頭，那道歪歪扭扭的傷疤猙獰凸起，像一條他掌心的蜈蚣，外面那層半透明的防水繃帶邊沿翹起，已經失去粘性。

燕無樂長發披散，絲縷繞過他的指腹。她淡淡道：“恢複得好就不會長增生傷疤，沒事。”

但應霁卻沒有放手，極速充能讓他體溫稍高，掌心更是熾熱。他的手掠過防水繃帶向下滑去，與手臂皮膚貼合的瞬間引得燕無樂一激靈。他說，不是傷疤。

指腹描過右上臂，應霁繼續說：“你注意過嗎，你的右臂肌肉比左臂更發達。”

是嗎？她順着他手指停留的地方摸去，這裡的線條溝壑明顯，觸感紮實，似乎是比另一隻胳膊強一些。

裝配機械臂的原因吧，常年負重下的影響。燕無樂看着面前人又靠近自己，不解地問，怎麼了？

“就是突然覺得，它像你的勳章一樣。”他看向她，沒有抽回手，隻是随意地搭在她身後。

勳章……燕無樂啞然，她很少關注身體健康以外的層面，以前這裡反複裝配過多代機械臂，從原型到現在所用的終版，它們也從輕便美觀演變成疊加力量與計算模組的強功能款。

重量和舒适度的問題，被燕無樂無限次地降低優先級，最終變成不着重考慮的因素。

反正她能适應的，不管是加強訓練還是服用抗排異的藥物，她願意為此犧牲，換來更強的能力。

“是嗎，黑料裡不都說科鸢總裁花重金改造軀體，罔顧生命人倫，八成是個瘋子嗎？”燕無樂自嘲一笑，還是第一次有人說，這是她的勳章。

應霁沒回應，這抹黑在坊間流傳已久，而他确實沒查到科鸢集團對此的公關，是誰的授意可想而知。燕總無話可說，或者不屑回複，都有可能。

燕無樂沉默地摸過一寸寸肌膚，除了明顯的肌肉，上面還有滞留針帶來的瘢痕，以及過敏反應後褪不下的紅疹。

她太累了，常年高壓加上這一周驚心動魄的大魚逃生記，外傷造成的炎症又讓她高熱不止。

她想要休息，但頭腦又異常清醒。

充能完畢，應霁轉身整理膠線，她也随即穿鞋起身。

駕駛室的舷窗外是一望無際的星空，大約再過三十個小時，飛船就能進入金銮城大氣，到時候又是兵荒馬亂的工作和證據整理，再不睡就睡不了了。

她踢開腳邊的隐藏矮櫃，然而觸感輕飄飄的，定睛一看裡面空空如也。

安眠藥呢？？

燕無樂不信邪似的蹲下來翻，然而那堆私自開來的處方藥就這樣不翼而飛，連垃圾桶裡都沒有。

難道是丁羽？不可能。那飛船内就隻剩下……燕無樂站起身，嘴唇抿緊，心裡想到的那個人名正伴随着腳步聲，堪堪停在她的身後。

而她眼前光屏彈出，是智能藥櫃的目錄陳列，第一行赫然寫着那幾盒違禁藥品。

充能後的餘熱貼了上來，無影無形，鬼魂般纏繞左右，和她隻隔着薄薄一層睡裙。

“我很欣賞你想要變強的心。”

他耳語道，“但你的用藥方式又讓我覺得，你确實需要被管一管了。”